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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伯澡(六) 南宋 · 陈淳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一四、《北溪大全集》卷二六、《宋元学案》卷六八
姚省元过温陵,便道见访,得欸曲两时辰讲论。
奈少年方入门庭,遽攫大名,于路脉未有定准,且复不能虚心敬信,循序致力。
尚有疑乎格物工夫之为外而且烦,又有眷乎陆氏学问之为得而非偏。
彼时随證为之救药,未知其果能释然与否?
若其归也,必再胥会,当极与之痛切剖析,使之邪正大分明白。
不然,则恐亦不能保其一于圣途之适而无差也。
大抵吾儒工夫,有节目次第,非如释氏妄以一超直入相诳眩,须从下学,方可上达,须从格物、致知,然后融会贯通。
而知与行又不是两截事,譬如行路,目视足履,动即相关,触即相应,岂能相离,偏一废一。
若瞽者不用目视,而专靠足履,则寸步决不能行;
若跛者不用足履,而专靠目视,则有空劳望想,亦决无可至之处。
陆学从来只有尊德性底意思,而无道问学底工夫,盖厌烦就简,忽下趋高者,其所精微要归,乃不过阴窃释氏之说,以为圣人之蕴。
确然自立一家,牢执不可转移,最为害事。
初学见识未定,看之不破,只当以此为警,而何可惹著?
学者大患,最是不可先立意见,横在肚里,执之不化。
若然,则中已梗塞,后来之善,更不能容。
是自入头门路,便已差却,更何复望其有睹于堂奥?
须是虚心平玩,优柔餍饫,然后圣人之意,可以有得,而步步踏实,工夫不枉矣。
吾友却无此等失,然亦不可不知也。
吾友考索路脉已自不差,更望亹亹加功,早毕了《论语》,即又从《大学》看起;
大学》既毕,复温《论语》意味。
又别温《论语》又毕,则基址已自稍稍立定,然后从而开廓之,以《孟子》自不复难,而亦时有洒然之意矣。
续后方以《中庸》会其归,则圣贤蕴蓄事理,本末、精粗、深浅,皆可瞭然在目,而胸中权衡尺度,无星毫分寸之紊矣。
至是然后可以读天下之书,论天下之事,而皋、益、伊、傅、周、召大业,亦自不离乎其中矣。
此文公先生所示学者次序,决不可移易,决非欺世误人者。
姚学谕却不循此,两年来,先专从事于《诗》,李探花持书折之,谓其何不先从《大学》看起,姚却引圣言「兴于诗」为据,而固执其说。
时并举以讲订,某复语以文公四子之序,须著如此用工,渠有难词。
似此等意见,便与圣贤天地悬隔,若久而不改,虽曰笃志,恐散漫而不沦,无乃空自苦。
是犹却行而望及前人,万万无是理。
吾友其亦戒之哉!
其亦勉之哉!
言帝王之学奏度宗时 南宋 · 牟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七七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九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九三
臣闻帝王之好学,有出于中心之自然者,有出于一时之勉强者。
出于自然,则日汲汲焉惟恐弗及;
出于勉彊,则作辍有时而工夫亦间断矣。
汉唐诸君,夫岂无知学者?
然始而勤,终而怠;
始而清明,终而昏蔽。
何哉?
声色土木、甲兵祷祠之事一有以汩之,则志虑分,志虑分,而左右近习始得以乘间而入矣。
是盖出于勉彊,而非本乎自然也。
我朝列圣相承,留意问学,万几之暇,时召儒生。
洪迈之对孝宗皇帝选德殿也,谕之以「此殿命名,虽取选射观德之义,然发号出令,图事揆策,无适而不在是」。
且曰:「燕游声色之奉,宫室苑囿之娱,非惟不好,亦不敢。
独取《尚书》、《通鉴》汲汲而读之,日诵心记,未尝一日去手」。
大矣哉,之为言也!
勤矣哉,之用心也!
是岂有一毫勉彊之心哉!
之意,岂非以《尚书》为列圣传心之奥旨,而《通鉴》明千古治乱之机括耶?
一开卷间,而之所以为,王之所以为王,君子之所以为君子,小人之所以为小人,治之所由兴,乱之所以作,瞭然如黑白判矣。
以是存心,则中无所累,而世间外物举不足以动吾心。
虽有欲殖货利,动土木,盛鹰马,欲乘间以惑吾之清明者,果何从而入哉。
呜呼!
此乾、淳之治所以卓冠一时,而孝宗之圣所以高绝千古欤。
陛下临御之初,首以亲儒臣、远近习为第一义,且命讲官以《书》进讲,而谕臣以《通鉴》之妙,真有得于孝宗之用心者。
臣愚欲望圣慈取《通鉴》一书置诸左右,燕间之际时一览焉,则孝宗之言信而乾、淳之治端可复见矣。
臣无任惓惓。
程颢神宗劄子故事 南宋 · 牟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七七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九、《南宋文范》卷二六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九三
程颢神宗劄子,以为「君道之大,在乎稽古正学,明善恶之归,辨忠邪之分,晓然趋道之正,故在乎君志先定。
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。
所谓定志者,一心忱意,择善而固执之也。
夫义理不先尽,则多听而易惑;
志意不先定,则守善而或移。
惟在以圣人之训为必可法,不为后世驳杂之政所牵滞,不为流俗因循之论所迁惑,信道极于笃,自知极于明,任贤勿贰,去邪勿疑,必期致世如三代之隆而后已也」。
臣闻学之为王者事,其已久矣。
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汲汲夫,以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之治天下无它道焉,汲汲于学而已。
有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之资,学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之学,而治不唐虞三代,臣未之信也。
恭惟皇帝陛下睿哲由于天禀,圣学得之心传。
嗣服之初,日以讲学为急,真古帝王之用心也。
然臣窃以为君道莫先于讲学,讲学莫先于立志。
盖人主一心,攻之者众。
志不先定,则中无所主,而外物或得以转移之。
蔽欺之言入,则是非有不得其正。
私比之言入,则喜怒有不得其正。
功利之言入,则取与有不得其正。
便佞之言入,则好恶有不得其正。
此学之大戒也。
程颢拜疏神宗皇帝,首以定君志为讲学之要。
,伊洛大儒也,世号之曰明道先生,此真帝王之格言也。
臣愿陛下思先皇付托之重,览程颢进谏之疏,若稽古训,坚凝初志,使此心清明,终始如一,日延见群臣,虚心下问,以考政事之得失,观群臣之志趣。
谓天维显思,命不易哉者,正论也;
谓天命不足畏者,邪说也。
谓宪章法度所当遵守者,正论也;
谓祖宗不足法者,邪说也。
谓君子小人不可并立者,正论也;
谓兼容而两用之者,邪说也。
谓每旦视朝虚心访问者,正论也;
谓尊严渊嘿,使人不可窥测者,邪说也。
谓民罔常怀,怀于有仁者,正论也;
谓峻法立威,使民不敢慢易者,邪说也。
谓敌国外患当急于内修者,正论也;
谓敌无能为者,邪说也。
谓损上益下,节用爱人者,正论也;
谓恭俭无足取者,邪说也。
陛下试以是为察言观人之鉴,而邪正之辨判如黑白矣。
今臣以非才,误叨劝讲,大惧无以仰裨圣聪,用敢推广程颢之说,为陛下告。
惟陛下垂听。
新安续志序 南宋 · 程珌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八四、《洺水集》卷一二
方有志古也,志而不续则中旷矣。
城筑之修徙、户口之登耗、租赋之增损、人物之盛衰、吏治之得失,世变亡穷,则方志亦当与之为亡穷也。
新安之不续,周一甲子矣,不识六十年之间凡所当纪载者,将安所托乎?
后来者抑将安所考乎?
吏治以为不急,儒者以为当务,盖吏治苟目前,儒者之虑常远也。
今史君四明公炳行当代去,郡纲毕举,而尤于是卷卷焉。
乃得郡博士李君、理掾庄君与乡之秀士,考订而论撰之,于是郡无馀事矣。
昔之仕外而入觐者,山川户口条奏靡遗,古诸侯述职之意也。
然则公之进对华林也,近在朝夕,其于是书必将有取焉。
回韩守公劄报免总所吏摊上户和籴钱启 南宋 · 刘宰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三三、《漫塘集》卷一五
诉以诬金,不谓小人之望;
免其受杖,仰钦大府之宽。
敬承公牍之颁,凛若私心之惧。
伏念某支离病骨,苟且残年。
或命巾车,棹孤舟,追渔父以同嬉;
或濯清泉,坐茂树,与樵夫而谈道。
利纵关于天下,犹拔毛不为;
斗奚恤于乡人,虽闭户亦可。
何不忍向隅之泣,遽自贻出位之愆。
既系其人于桁杨之中,遂得其情于箠楚之下。
宜震雷霆之怒,以惩其欺;
使知日月之临,莫隐其实。
岂期善贷,竟逭严诛。
某官德毅以弘,气刚而大,柔亦不茹,罪疑惟轻。
谓罔之生,求幸免耳;
而老将至,或耄及之。
幸免者骋其浮辞,耄及者敢于妄发。
浮辞者宥之则后必知戒,妄发者谕之则中必自惭。
某敢不深惟至仁,益坚素守。
议国之政,其敢效于郑人
颂侯之明,尚许同于史克。
论当然之理劄子 南宋 · 许应龙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九二三、《东涧集》卷七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一一七
臣闻天下有当然之理,不可有所激,尤不可有所徇。
激则矫枉以过正,故不合乎中;
徇则迎合以苟容,又岂复有至当之论哉?
古之君子平心以应物,毋固毋我,惟视夫理之如何耳。
其行己则中不倚而和不流,其待人则上不谄而下不渎,论事则明辨是非而不立异以求胜,事上则将顺正救不以讦而为直,外不为人之所忌,中不失吾之所守,安见其所谓激而又孰得以议其徇乎?
此乃时中之道,士大夫之所当尚也。
奈何人无定守,视时变迁。
见夫激之可以立名也,则假公以济私,恶常而好异,互相矛盾,不问是非,若是者固不能以成事而祗见其多事。
又见夫徇之可以媒进也,则揣摩而求合,阿附以取容,同声相应,无复可否,若是者虽不至于生事而必至于误事。
握风俗之枢者,将欲约其偏而归之中,可不示之以好恶而使之知所趋避哉!
仰惟陛下以中正履位,以道德同俗,建用皇极,以革偏陂之私;
并用才德,以示翕受之公;
保合太和,以杜分朋植党之渐。
既不使之过于激,复不使之流于徇,可为得大中之道而明善俗之方矣。
然士大夫之心既不至于激则必至于和,贤和于朝固帝治之盛,然和而不同,斯谓之君子焉。
一或苟同,则其弊复流于徇,是又不可不察也。
利害可言也,复恐时好之不合;
奸弊当革也,复患吏强而难制。
难从之请恐有所拂而曲从之,不可行之事或有所迫而强行之。
荐举则多徇于私属,予决则或持于两可。
若是之类,皆未免有所徇也。
转而移之,诚不容缓。
今陛下不倦于听纳,大臣方切于延访,以公灭私,屡形于戒饬,用例破法,累见于申明,固未尝不欲闻正论而明公道也。
然作之而未应,倡之而未随者,何耶?
昔人有言曰:「人臣事君之常情,不从其令而从其意」。
臣愿陛下益开众正,杜绝群枉,奖端方之士,振委靡之习,使天下昭然知上意之所向,则观感之下,孰不精白一心,以承休德?
在位正直之风当不愧于《羔羊》矣。
狂瞽之言,冒犯天威,惟陛下赦其愚,取进止。
玉堂集序 南宋 · 许应龙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九二八、《东涧集》卷一三
文章经国之大业,政化之黼黻,其所系盖甚重也。
然辞尚体要,不惟好异。
奏议宜雅,书论宜理,诗绮靡而颂炳蔚,铭温润而箴顿挫,其体固自不侔。
乃若制诰,则又所以导达德意,使万民和悦而感戴,言必洪雅,辞必温丽,坦然明白,不匿厥旨,然后足以鼓动天下。
苟辞尚艰深,意或隐晦,则何以使癃老之夫扶杖而愿观,武夫悍卒感泣而思奋哉!
翰苑之职,昔人谓非文章不可为。
然居其选者最难其人,必纯厚明切如元稹,体要典丽如裴度,辞旨丰美得中和之气如景先,庶可追典诰之风而当丝纶之任。
少师陈公其有得于此乎?
广闻多,才高识远,研精覃思于宏博之科,一发中的,繇是而膺玉堂之选。
作为词章,动合典则,纯乎若圭璧之无瑕,铿然如宫商之中节,播告之辞则深切著明,曲尽事情,除拜之制则温润典雅,默寓规戒,表疏宣答之类则其事实其意婉,丰不馀而约不失。
今观先皇帝践阼之初,发号施令罔有不臧,耸动一时之观听。
而丕应徯志者,岂非斯文之力欤!
然文章特公之馀事耳。
盖有德者必有言,公外宽而内明,气和而心正,修身践行则中而不倚,好贤乐善则休焉有容。
以一念之真诚,结九重之简眷,可谓上不负天子,下不负所学矣,岂非盛德之至者乎?
故形诸著述,粹然一出于正,兹又有以见公之全美,殆不止于词章而已。
吁,德盛者其后必大,端明元枢以奥学雄文得隽词科,联辉华萼,而代言鳌禁,复世其官,使两朝之号令文章前后辉映,固足为北门之伟观。
基命宥密,协赞庙谟,行将偃武修文以化天下,功业日新,少师益有光焉。
某窃窥杰作,如获拱璧,不敢秘藏,刊于凤城,俾广其传,以为天下之模楷。
贺新除娄给事兼擢工部尚书詹事 宋 · 李廷忠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四五四、《橘山四六》卷一二
昕朝出令,夕拜升班。
左省中台,实为九牧衣冠之望;
耆英宿学,久从两宫父子之游。
肆侈恩褒,并隆事任。
恭惟某官以文章为诸儒倡,以道德为万乘师。
居然耸维石之瞻,行则中佩玉之节。
归海滨之二大老,适当更化之初;
擅天下之三达尊,夐出在廷之右。
后先步武,中外楷模。
白其简以纠邪,皂其囊而替否。
诗书乎黼座之侧,礼乐乎金掌之联。
丝纶王命则元、白而常、杨,镜鉴人流则马、裴而卢、李。
鶱翔滋久,誉处甚休。
爰振缨封驳之司,仍曳履论思之地。
丰水之谋,欲贻于翼子;
商山之助,无易于旧人。
国步既安,贤基益壮。
凡朝廷华要之署,总入冰衔;
为社稷宏远之图,即持魁柄。
某钦承告指,喜至信眉。
属为束带之拘,莫克长裾之曳。
望高躅于星辰之表,但切神驰;
课小才以日月之劳,尚廑齿录。
敷文阁直学士宣奉大夫特进汪公大猷神道碑嘉泰元年 南宋 · 周必大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八四、《平园续稿》卷二七 创作地点:江西省吉安市
子夏曰:「死生有命,富贵在天」。
是谓格言。
虽然,仁者多寿,贤者多贵,则有人事参焉。
敷文阁直学士汪公年开九帙,官职阶三品,爵二品,殆仁贤之验也。
公讳大猷字仲嘉庆元府鄞县人
曾祖元吉,以廉平吏受知范文正、王文公;
妣何氏。
祖洙,号儒先,本州助教,赠正奉大夫
硕人陈氏。
父思温,历两浙转运副使太府少卿,终左朝议大夫直显谟阁,累赠少师
妣越国夫人王氏。
四子,公其仲也。
四岁对客诵《孝经》,止十七章,或问末章,以具庆对,客异之。
八九岁述先生口义示同舍,十馀岁赋诗可观。
绍兴七年,少师遇宗祀奏补将仕郎,起家右迪功郎衢州江山
十五年进士乙科。
大水,括盐舟济避溺者,又发廪为糜食之。
州符捕来暮乡魔贼,公曰:「贼有无,尉岂不知」?
第呼菜食一二人杖遣之。
监司交荐,升左从事郎,移婺州金华丞,与民期限必信,人亦信之。
豪族陆氏争产久不决,公晓以恩义,悦服而退。
户部侍郎李椿年行经界法,量田不实,罪至徒流,檄公覆视龙游县
公曰:「法峻民未喻,固有田少而供多者,愿许首复改正」。
又谓:「每保各图顷亩林塘,十保各一大图,用纸二百番,安所展视」。
李听其言,轻刑省费为多。
二十年丁内艰
二十三年再丞严州建德,用举主改左宣教郎、知平江府昆山县
未上,丁外艰
二十九年,辟显仁皇后攒宫属官,讫事为淮西江东军马钱粮所干办公事
三十二年孝宗受禅,自左奉议郎承议郎,赐服绯银,入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
隆兴二年,虏寇边,钱简肃公端礼宣谕淮东,辟干办公事
大宗正丞,升参议官,历左朝奉朝散郎
钱公执政乾道元年侍左郎官,又兼户部右曹
六月轮对,乞覈名实,责任臣下,量能授官,毋违所长。
礼部员外郎,仍兼侍右
九月尚左郎官
庄文太子受册,兼左谕德,仍侍讲
二年省试,充参详官。
六月秘书少监,首率馆职续编《国朝会要》、《高宗圣政》。
成书,转左朝请郎
三年吏部尚书,接送伴金国贺正旦使。
四年权刑部侍郎,又兼崇政殿说书
夜直数宣对,会遣御史决狱畿县,公言其扰,请委倅贰
台民杨大任缚所藏盗赴朝希赏,政府疑之。
公曰:「舍匿罪未发,而能慕赏执贼,若坐以赴诉,无复告捕者矣」。
上皆然之。
宰掾言:「太祖朝强盗不分首从,不问杀伤,并赃满三贯者死。
景祐敕增至五贯,固已从宽。
今设六项法,非手刃人例奏裁黥配,何所惩艾?
请从旧法」。
侍从、台谏集议。
公言:「贼知必死,将甘心于被盗之家,故稍开其生路」。
后遂不改。
权给事中
公以《中兴条法》已四十年,积续降二万馀条,乞从删定。
诏委刑部大理长贰及僚属掌其事,而以公兼重修敕令详定官
五年再参详省试,转左朝奉朝散大夫
四月,正除权刑部侍郎,兼侍讲
上谕公曰:「既为侍从,天下事皆可论。
朕每厌宦官、宫妾之言,故数延见经筵官
自今朝政阙失、民情利病勿惜尽言」。
公奏:「前后臣僚论事众矣,未尝簿录,何以考其行否?
宗室非岳祠则员外置,杂官及归正官多不釐务,何以显其才能?
两淮多旷土,宜置力田科,募江浙富民自以耕夫牛种开荒,苟有成效,特补官。
凡配隶人亦授田杂耕」。
又言:「赃吏及囊橐盗贼者,财产没官可也。
若仓库纲运欠折而无弊,责偿苟足,合归其业,不应斥卖或赐勋戚。
州县私立税场,扰及行旅,乡坊捕酒如治大辟,宜加禁止」。
上嘉奖曰:「卿所陈皆可行,有用之才也」。
选充金国贺正旦国信使
六年使回,转左朝请大夫
方经略中原,将命者多从臾之说,上以谂公。
公曰:「虏法简严」。
上曰:「未可图耶」?
公顿首曰:「诚如圣训,姑修人事,以俟天应」。
闰五月,兼权吏部侍郎,进《续会要》,转左朝议大夫
六月,改权吏部侍郎,寻兼尚书,转左中奉大夫
十一月,敕令格式进书,增损元文五百七十四,带修创立三百六十一,删八十三,留以照用者百二十有八,公用力为多。
左中奉大夫
上尝问:「黜陟卿职者有过差否」?
公言:「温、台水灾,守臣王之望陈岩肖以前执政从官犯罪,而二漕削官。
信州赵师严补前守移兑常平米,反以擅用镌秩,毋得亲民。
提举官李庚已付邻郡推治,乃坐不检察罢,勿与监司」。
上并许改正。
公蚤侍少师郎铨曹,耳熟精通,暨历三选,力破有司从窄之论。
迨兼长贰,益得行志,士大夫郁滞顿伸。
法或不可,明以告之。
辨宗室及阵亡人女夫奏荐不当入七色恩科,选人乞休致许用岳庙岁月例权入官之考,命官公过非经勘正勿关刑寺注簿,凡案后收坐者就部原赦结绝。
存心之仁类此,上下翕然贤之。
郊禋差五使宰执不备,特命公充卤簿使。
有忌之者,礼成不自安,请去。
七年正月,除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,侍从馆阁分韵赋诗以饯。
四月,起知泉州
海中大洲号平湖,邦人就植粟麻豆,有毗舍耶蛮扬帆奄至,肌体漆黑,语言不通,种植为所穫。
调兵逐捕,则入水持其舟。
已而俘民为乡导,劫掠近城赤屿洲。
于是春夏遣戍,秋暮始归,劳费不赀。
公即其地造屋二百区,留屯水军,蛮不复来。
久之,戍将贪功,妄捕真腊大商两舟至庭,公辨而遣之。
左翼军列寨郊外,军人夜踰城盗库金,为逻卒所执,反诬卒为盗。
公得其实,主将惧罪争辨,公畀军中自治之。
旧例蕃商与华人鬨,非折伤赎。
公曰:「既在吾境,当用吾法」。
争斗用稀。
诏许三佛齐寄铜造瓦。
公奏:「在法铜不下海,且中国方禁销铸,奈何为小夷所役」?
卒不与。
闽地狭田少,岁藉广米,每患客舟不时至。
公籍上户航海者,出钱数万缗贷之,使籴于五羊。
比归,损价以粜,官收其本,子与其人。
南外宗子初才数房,久益蕃衍,旧廪给不足,而僧田多户绝,豪右增租争佃。
公谕见佃人,若受所增最高之数岁以输官,如其旧。
佃户乐从,宗子月给遂足。
九年,进敷文阁直学士再任,就赐衣带。
淳熙元年,转太中大夫
请祠,六月提举兴国宫。
江西谋帅,道隆兴府赴阙,临遣甚宠。
吉州龙泉县豪民王氏父子鬻爵,怒武尉验田不如欲,集恶少狙击折足。
州不能治,移鞫傍郡,犹不承。
公与诸司具奏,决配岭南,人快之。
二年,湖北茶寇赖文政转剽湖南,入江西,据永新禾山洞。
公遣宿将贾和仲帅师讨之,和仲轻敌败衄。
六月,诏公节制军马
贼短兵轻甲,一昼夜驰山谷二百里,官军困追逐,公曰:「技有长短,不可强也」。
分兵遮列,贼蹙欲降,公与提刑辛弃疾议遣兴国尉黄倬持檄招谕
而公先自劾和仲丧师,七月龙图阁待制,又降集英殿修撰,罢帅事,十月落职,南康军居住。
而贼迄就降,诛之。
始公使北,曾觌为介,颇疑简驩,至是亦下石逞憾云。
再期方许自便。
后八年,乃提举兴国宫。
十三年德寿庆典,迁龙图阁待制,转通议大夫明年再任。
十六年正月,改凤翔府上清太平宫
光宗覃恩,转通奉大夫
绍熙元年,复敷文阁直学士十二月磨勘正议大夫
二年,以正奉大夫致仕。
今上即位,迁宣奉大夫
诏书求言,仍赐银合茶药。
庆元五年冬,优礼老臣,特加学士,赐衣带鞍马。
六年七月庚辰以疾薨,年八十一。
遗奏闻,赠特进
硕人郡楼氏,先二十七年卒。
三子:端中,奉议郎两浙西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,赐绯鱼袋;
立中,宣教郎、知婺州武义县
仪中,受遗泽。
四女:三蚤夭,一适奉议郎、知福州永福县楼锵,再适修武郎、东南第六副将赵善琮。
孙男四人:之翰,承奉郎、监嘉兴府华亭市舶务
之干、之辅、之范。
孙女七人:长适迪功郎、新临安府临安县裘得宜;
次适沈楷、通仕郎赵樽、王元恭
馀未行。
曾孙女二人。
先是硕人慈溪县石台乡龙潭之原,十二月丙申公合葬焉。
爵自奉化县开国男封本郡公食邑通二千五百户,实封百户
公立朝尽心职业,深为孝宗所知。
虽与史丞相浩同里同年,魏丞相杞少相从,蒋丞相芾并为储僚,而公恬于进取,一无附丽。
中间谪南康,有唁公者,公笑曰:「某年踰五十,若以恩科入官得尉星子,不贺我乎」?
客闻叹服。
杖履往来庐山,和陶令《归去来词》,觞客则歌之。
还乡十五年,踰七十即纳禄。
又十年,两值登极,应诏陈治道各数千言。
八十被优异之恩,女兄楼夫人长公十岁,亦封郡夫人,两家贺宾盈门,燕集者累月,士大夫荣之。
少师天资仁厚,常曰:「事事方便,物物利益,是吾志也」。
公推广力行,始终不怠。
少师后,析常产遗兄弟,公以四之一独任百费,竭力营冢舍,有馀亟作,无则暂辍,阅再期乃成。
女弟三人,俱得所归。
大礼三荫其侄,今诸孙尚白丁。
性乐施,宗姻缓急归之。
著《兴仁录》示子孙。
四明风素厚,公割田二十亩创立义庄,欣慕者众,积至三顷。
郡守林大中助以绝产二顷,择乡官主之。
士族清贫者家有吉凶,各为限制,随事白郡,郡下第给,遂为无穷之利。
府学当葺,公自任仪门,又为文劝有力者,不日而新。
冬至元日,集乡士行礼大成殿下,退序拜明伦堂。
岁讲乡饮,推长者祭酒,自齿韦布之列。
凡里中义事,悉为主盟。
不喜饮而喜延客,座上常满,各得其欢心。
平居慕白乐天为人,年六十即退闲,以「适」名斋,「宜静」名室。
时作歌诗,平澹造理。
从容二十有五年,庶几乐天之出处,寿则过之。
立朝好延誉后进,识枢密叶公翥于掌故之中,交游如钱尚书象祖、刘侍郎孝韪、史待制弥大、都司潘畤、屯田郑锷签判沈铢,推扬汲引,惟恐不及。
晚尤笃学,抄书如少年。
有《适斋存稿》二十卷、《备忘》十七编、《唐宋名公诗韵》四十编,并《漫录》、《训鉴》等书,藏于家。
予昔与公同朝相好也,去夏书未酬,闻公讣,诸孤远求隧道之碑,而翰林尚书楼公钥复示公行实,且曰:「吾母年将期颐,哭弟不胜哀,况于其甥?
愿赐之铭,以慰存没」。
乃为铭曰:
惟古贤者,匪懈为仁。
众欲汎爱,均焉无贫。
猗欤汪公后己先人。
俶佐三邑,已勤利民。
翔于禁涂,谋告力陈。
司寇枉直,典铨滞伸。
茍可泽物,心无疏亲。
归哉二纪,寿祉交臻。
肆推绪馀,施及乡邻。
既昌其诗,亦荣其身。
仰止香山,逝将拟伦。
刻铭丰碑,永世弗湮。
讲义下 南宋 · 洪咨夔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○九、《平斋集》卷二八
《临》:元亨利贞,至于八月有凶。
臣闻事会沓来,乃君子大有为之机,此《蛊》之所以转而《临》也。
夫阳大而阴小,有自然相临之分。
方一阳为复,其端甚微,五阴在上,讵能独胜,故必待朋来而后旡咎。
至二阳为临则有朋矣。
阳得朋则群阴禠气而退听,故复止于亨,《临》则元亨利贞,阳寖长而阴寖消也。
《临》据阳长之会,既能变蛊坏而亨通,又能处亨通而正固,以此保大,其又奚虞,而见远识微者已不胜其隐忧,何则?
阴阳无两盛之理,一长则一消,其机在反掌间。
自《复》而《临》,以至为《泰》,为《大壮》,为《夬》,为《乾》,阳极矣。
而一阴潜萌于五阳之下为《姤》,二阴则《遁》也。
建子而《复》,至建未而《遁》,凡八阅月,二阴之《遁》与二阳之《临》正相反,阳消而阴长,凶可必也。
然乱生于治,否生于泰,理所必至,而酣豢宴安者常忽之。
有能烛其几于人情之所易忽,而转移机轴于冥冥之中,使履霜不至于坚冰,阳常进而阴常置于空虚不用之地,则大亨以正,可常保而吉其凶矣。
观「至于」之辞,则知吉凶未定之间,尽有可用力之地,特患乎玩安忘危,不知所以用其力。
《彖》曰:临,刚浸而长,说而顺,刚中而应,大亨以正,天之道也。
至于八月有凶,消不久也。
臣闻一阳而《复》,二阳而《临》,刚浸长也。
下卦为《兑》,上卦为《坤》,说而顺也。
九二以刚处中,上与六五相应,刚中而应也。
《临》有是德,故大亨以正也。
阴阳消长,皆非一日之积。
今阳刚浸长于复返之馀,其来有渐,然惧其乘方进之机,锐于逐群阴而失之暴,故继以说而顺。
说而无所忿,顺而无所拂,心和气平,动循天理,则刚不至于过。
于是臣之刚中足以辅乎君,君之柔中足以济乎臣,上下交应,同归一中,宜大亨可致,且不失其正也。
岂特人事为然?
天为刚德,犹不干时,一元运于上而云行雨施,保合大和,莫非刚健中正之用,天道亦何尝过于刚哉!
况阳无常胜之功,阴无尽灭之理,消长往来,间不容发。
二阳之《临》方长,而二阴之《遁》已知其必至,阳消盖不久也。
自《复》至《遁》,阅月凡八,而谓其消不久,何哉?
疾疢萌于彊壮之时,人不自觉也。
元祐初司马光一洗新法之弊,而奉行差役已有蔡京,消岂待久哉!
遁进而否,君子之道尽消,则蔡京之祸天下,凶莫甚焉。
夫惟上之人常以防微杜渐为心,遏阴柔于未进之始,尚何阳消之虑!
《象》曰:泽上有地,临。
君子以教思无穷,容保民无疆。
臣闻坤地在上,兑泽居下,地之临泽,最为切近,君临民之象也。
地上有水为《比》,泽上有地为《临》,皆以切近取义。
而水与泽异,水流而不盈,故比于地而不为临。
泽者水之潴,涵深蓄远,渟奫演迤,而地之岸际常临之,此具区、云梦、大野所以为泽而不为川浸也。
君子观地与泽相临之象,而得近民之理,故教思必无穷,容保必无疆。
无穷者,意味深长,百世犹有先王之泽,则《兑》之浸润也。
无疆者,规摹恢广,出日莫非丕冒之地,则《坤》之包含也。
人君以是临民,无愧君师之责矣。
盖君之于民,犹父之于子,其相亲也以情,相维也以道,而非可以势分。
拘以势而临,则教思必浅,容保必狭,私心町畦,公道磔裂,尚何足以知临之为大乎?
大哉!
尧之为君,惟天为大,惟尧则之。
人君方寸之中与尧同大,而后可以尽临之,不然教思何由而无穷,容保何由而无疆哉!
初九咸临,贞吉。
《象》曰:咸临贞吉,志行正也。
臣闻泽通于山为《咸》。
咸,感也。
凡具阴阳,孰能无感,以贞则吉。
贞者,正也。
君子小人之辨,在于正不正之间。
《临》为刚长之卦,初九与四为应而比于二,皆临我者也。
吾欲感动所临,获乎上以行吾道,必一出于正。
旷乎其公而系吝之私不留,纯乎其诚而矫饰之伪不作,此以正感,彼以正应,精神心术之妙,相与凝固而不散,则君子之道由是进,进乎泰亨之盛,所感以正而吉也。
然所感之邪正,莫谨乎其初志者,心之所之,在卦之初,此心趋向主于正,而行则无往不以正。
合进以正,可以正邦也,一涉于邪则见金。
夫不有躬进不以正,特一时之苟合尔。
然则下之感乎上,能察乎正不正而为进退,则不至于失己;
上之应乎下,能辨乎正不正而为用舍,则不至于失人。
九二:咸临,吉旡不利。
《象》曰:咸临吉旡不利,未顺命也。
臣闻《临》之为卦,以二阳为主,二阳又以九二为重。
二承乎五,五临乎二,实君臣相与感通之会。
二刚中,五柔中,俱得其正,宜既吉且旡不利也。
然自《复》而《临》,阳刚浸长,固吉矣,而长必有消,八月之《遁》已逆,计其必凶。
君臣相与纲维斯世,其将听阴阳之自为消长,付之无可柰何,而安之若命乎!
抑将进阳退阴,以制消长之运,而自我立命乎!
命赋于天,受于人,行废有定运,死生有定数,非可以人力转移,然有君子不谓命者存。
二阳长而为《临》,与二阴长而为《遁》,固天运之所必至,苟一以命哲命吉凶委之天而安之,八月有凶,拱手顺受而不思阖辟变通之道,《临》终为《遁》矣。
「我生不有命,在天」,此商之所以亡也。
惟知赋命在天,制命在我,旋乾转坤,与世立极。
阳宜消矣,挽而回之,使不至于消;
阴宜长矣,尼而止之,使不至于长。
吾方以天自处,未容一切惟命之顺也。
夫如是,君子常长,小人常消,而咸临之吉常存,二五君臣,各尽其道矣。
不然,何以君相不可言命!
六三:甘临,无攸利,既忧之,旡咎。
《象》曰:甘临,位不当也;
既忧之,咎不长也。
臣闻君子之乐王,天下不与存,为人上者不可以位为乐也。
夫以天命难谌,民情难保,大业难守,重器难安,夙夜兢惕危惧,犹恐不蔇,而可乐于得位而泰然处之乎!
甘者,说乐之至也。
六三居下卦之上,处兑说之极,而以临人之位为乐,玩声色之娱而忘美疢之患,怀宴安之适而遗鸩毒之虑,好乐一形,投合四集,便嬖侧媚,相与以巧言令色鼓舞之,施之政事,宜其无往而利也。
有能凛然深省,幡然大改,以所乐为所忧,念二阳方进于下,而消不久之凶已兆于吸呼之顷,操危虑深,若不能以终日,切切乎予又集于之惧,则前日之咎,今可免矣。
盖三以甘说为临,其位不中不正,一惟偏私之徇,故象示不当之戒。
又惧夫人耻过而遂非,开之自新,许以转甘为忧,虽有咎而不长。
有国者宜知所择矣。
六四:至临,旡咎。
《象》曰:至临旡咎,位当也。
臣闻至临,临之至也。
四居大臣之位,上比于五,君以道合,下应于初,贤以道亲。
且时当刚长,大臣虚心无我,援天下阳刚之贤进辅其君,与共成致君之业,以此而临,岂非至乎!
进贤退不肖,大臣职也。
援阳刚之贤,与共成致君之业,乃职分之当然。
极其至,如周公之握发吐哺,始可以无咎。
有一毫骄吝之色,贤者望望而去之,则咎随之矣。
《象》明《临》之能极其至,亦惟处得其位之故。
以六居四,是为正位,体柔履顺,不自矜其能而惟贤是与,德与位称也。
六五之君柔矣,六四之大臣又柔,而下无阳刚之贤为之应,则治沦于姑息,势失于委靡,谋国者能辞其咎乎!
六五:知临,大君之宜,吉。
《象》曰:大君之宜,行中之谓也。
臣闻知所以察未见之几,制有为之会,人君之临天下,转移万化,阖辟万变,必有知行乎其间,而知以得中为难。
盖是知之用,不及则闇,太过则察,无过无不及则中
六五有深沉先物之知,又下与九二之贤为正应,不以一己之聪明为聪明,而以贤者之聪明为聪明,《临》无遗知矣。
然知不可以过用,世之小知自私者,用知必过。
明帝之苛察、德宗之猜忌,何其褊也!
故惟大德之君,然后于用知为宜。
明有前旒之蔽,见无渊鱼之察,知君子之当进,必推翕受之量;
知小人之当退,曾微深疾之心。
以大用知而知得其中,即舜之大知也。
《象》言「行中之谓」,岂非不过用其知,即舜之用中欤!
《中庸》聪明睿知以有临,必宽裕温柔以有容,正此意。
上六:敦临吉,旡咎。
《象》曰:敦临之吉,志在内也。
臣闻卦终必变。
君临天下之道,以克终为难,必用心加厚乎其初,则可以保其终。
敦者,厚之至也。
何所厚?
厚于亲君子也。
亲君子远小人之心久而愈笃,则以之畏天必加畏,以之爱民必加爱,无所往不用其厚也。
《艮》上九,敦民以加厚而吉。
临既吉,又申之以旡咎者,为六三设也。
上六居临之终而应乎三,三不中不正,上苟私所应与而亲之,何以免咎?
惟舍三阴邪之小人而志在二初阳刚之君子,故宜有咎而免也。
《兑》为内卦,君子在内,屈己下亲,不以久而替,宁有加于大亨之鼎,毋或失于二簋之权舆,则贤者肩一心以辅乎上,非箴之《庭燎》则戒之《无逸》,君临天下之道,于是乎保克终之吉矣。
明皇始厚宋璟、韩休、张九龄,终厚李林甫宪宗始厚杜黄裳、李绛、裴度,终厚皇甫镈,此心一移,卒贻不终之祸,可为百世戒。
《观》:盥而不荐,有孚颙若。
臣闻《临》、《观》反对卦也,《临》二阳在下,《观》二阳在上,观如两观之观,仪刑揭而群瞻耸也。
观之圣人,正心修身以观天下,一诚之外无他,尚犹宗庙之祭,交于神明,一诚之外无他物。
盥即奉槃沃盥巾以帨手时也。
祭先盥手,然后酌鬯而祼。
祼用郁鬯,犹未免托物以求神,盥则蠲洁内外,与神默接,洋洋乎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,不假物而诚已通,又何俟腥熟之荐而后达其诚哉!
为人上者,能至诚主一,无假乎外,如盥而不荐,斯民不期孚而自孚矣。
孚者,信也,诚之实有诸己者也。
人受天地之中以生,谁无是诚?
君以诚感,民以诚应,颙然兴起,不约而同,与圣人作而万物睹,均此机也。
是知人君之化天下,不难于孚诸人而难于孚诸己。
《彖》曰:大观在上,顺而巽,中正以观天下。
观盥而不荐,有孚颙若,下观而化也。
观天神道而四时不忒,圣人以神道设教,而天下服矣。
臣闻一阴为《姤》,进而为《遁》,为《否》,为《观》,为《剥》,莫非小人道长。
《观》独不以阴盛为忧者,二阳在上,四阴顺听于下,是上有阳刚之君仪表一世,阴柔虽众,方将化而为君子之归,其为观甚大也。
《观》合《巽》、《坤》为卦,以九居五,顺巽而中正也。
循理而行,无所拂逆,可以怀天下,未足以观天下,观天下必中且正。
大明当天,万物咸仰,一有偏倚,必有照临不及之地,此圣人所以为天立极也。
然必本之以诚。
诚者物之终始,不诚无物。
此心之诚不存,则顺巽中正俱失,其有犹盥而不荐!
以诚为主,黍稷不如明德之馨,杀牛不如礿祭之福,在诚不在物也。
此诚所格,斯民莫不相孚以心,颙然尊仰,随所观而化。
其观果何所见哉?
诚则形也。
其化果孰使之然哉?
唯天下至诚为能化也。
求诸天道,春夏秋冬运行而不息,皆神之所为。
圣人以是道设教,天下不期服而自服,又岂非诚则神乎?
观之圣人,一诚贯通三才之间,始与人为一,终与天为一,极而归于无声无臭之妙,非黄帝尧舜之神化宜民文王之纯亦不已,不足以当之。
《象》曰:风行地上,观。
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。
臣闻自上示下为观。
天下之物,凡可以示人者,皆有形之观。
惟风行乎地上,草木均被披拂,则无形之观。
有形之观其观浅,无形之观其观深。
故先王取象于风之行地,省方观民而设教。
五方之俗,各有不同,随方省察,因民俗而教之,以救其偏,扶其正,使同归道德之中。
舜之同律度量衡,成王之考制度,虽若涉于有形之观,教行而民从,犹风行而草偃,皞皞乎其不自知,实有无形之观存。
盖诚存乎中,不动而敬,不言而信,不容以形迹窥也。
后世省方之礼废,人主深居九重之上,民何由观,教何由设?
亦惟心存乎群生之休戚,庶俗之美恶,四方万里皆瞭然于户庭之间,而以身为教,自正心诚意以至于修身齐家,无一不尽,自然国治而天下平,与身历目睹所设教何异哉!
初六:童观,小人旡咎,君子吝。
《象》曰:初六童观,小人道也。
臣闻《观》以二阳位《否》、《剥》之间,欲化小人为君子,故待小人恕,欲君子益进其为君子,故待君子严。
九五宅中于上,光明硕大之德,如日月之照临,有目皆睹。
初气卑质弱而去五远,乃为童稚之观。
童者,蒙而未发。
孩提之童,无不知爱其亲,则有可发之机。
彼其陷于小人,岂性也哉?
物欲蔽之也。
茍如童稚,于倥侗颛蒙之初有以发之,则昏者可迪,塞者可通,气质变化,安知小人之不为君子!
故虽童观而许其旡咎。
《象》以小人道为言,其质固不可以语上,而申言初六,亦示其上进之路也。
为君子而不能以学问开明所见,而甘心与懵无识知者同归,则为吝矣。
圣人于大观之初,恕于待小人,所以示《皇极》大受之法;
严于待君子,所以示《春秋》责备之法。
六二:窥观,利女贞。
《象》曰:窥观女贞,亦可丑也。
臣闻圣人之道无穷,人心之见有限。
上帝降衷,若有常性,灵明虚彻,初无圣愚贤不肖之间,而气有清浊,材有利钝,故所见亦随之而广狭,仁者见之谓之仁,知者见之谓之知,百姓日用而不知,此其所以区而别之也。
窥观之不能广大,岂非六二气质之柔闇欤!
九五阳刚之君,大观在上,乃帝光天之下,至于海隅,苍生万邦黎献共惟帝臣之时。
初以童稚之见而观,蒙昧未有识知,二以窥觇之见而观,有识知矣,又自安于卑陋蹇浅,仅足以知圣人之污,是惟女子生长于深闺之中,幽閒专静而有守,则窥观犹未至害,士君子则害道矣。
象发明爻辞之所未发,谓窥觇为观,虽女子之贞亦有可丑。
盖钻穴相窥,窥见室家,皆为不正之视。
女子虽贞而所视不正,心随境移,恐不能保其贞也。
然则欲广窥观之见,则何先?
《中庸》曰「好学近乎知」,学愈进则见愈广,圣人之全体大用,目击而道存矣。
故惟人百之,己千之,虽愚必明,虽柔必彊。
六三:观我生进退。
《象》曰:观我生进退,未失道也。
臣闻三上承二阳,下接二阴,而居其中。
阳为君子,阴为小人,进而从阳则为君子之归,退而从阴则为小人之趍。
一进一退,盖邪正善恶之关也。
三于此观我生,生者出于吾身者也,其大端则言行是已。
观吾之言,其进而合于君子耶,其未至于君子耶
观吾之行,其退而陷于小人,其遂远于小人
君子小人之界限,其间不能以寸。
反观吾身之所发,必欲进与上之二阳同其光明,而不欲退与下之二阴同其柔闇。
能如是,三虽处不中不正之位,亦未至于失道也。
盖三之质易于失道,以能反观诸身,去小人而从君子,故道为未失也。
然「未」之一辞,犹未深保其不失道,盍亦战战栗栗于取舍之决,为舜而不为蹠,为尧而不为桀哉!
此正《大学》致知工夫之地。
六四:观国之光,利用宾于王。
《象》曰:观国之光,尚宾也。
臣闻九五刚中之君,在上初与二,去九五为远,故止于童观窥观。
三少近则未失道,四切近则利用,观愈近见愈亲也。
贤者进退有时,行藏有道,如麒麟凤凰,其出必待休明之世,故观国之光然后也。
国之光明,本君德之光明。
人君能明吾之明德,如鉴不受翳,水不受滓,则本然之明常存,笃实之光、充实之辉,皆由此而发。
在朝廷则礼乐彰,法度著,在天下则道德同,风俗一,其为国之光大矣。
贤者观乎此而愿立于其朝,伊尹于莘野,吕望归于东海,岂非汤、文之时利用宾乎!
象以「尚」发之,盖道义重则势利轻,贤者宁甘心于白驹之谷、考槃之涧,不肯屈身轻售。
其出也以时,其进也以礼,其事君也以道。
君望其仪刑而起敬,故崇尚之以宾礼而不敢臣。
取重者在己,重之者在君,如此则谏行言听,膏泽下于民矣。
茍在己无以取重,君且望而轻之,毋怪乎有言莫之行也。
九五:观我生,君子旡咎。
《象》曰:观我生,观民也。
臣谓反观内省之功,儒者所难,而况贵为万乘,可喜可欲,所以移其心者满于前乎!
九五阳刚而中正,居巽而应顺,动无过举矣,然犹于我生必反而观之。
凡言行出于吾身者为我生,观吾一言之出,皆合于君子之道,则言无过言;
一行之出,皆合于君子之道,则行无过行。
以此示民,可以旡咎;
有一不合于君子,则有咎矣。
吾身未能旡咎,顾欲使天下皆有士君子之器,表偏而影正,无是理也。
象又以「观民」言者,君子之道本诸身,證诸庶民。
观群黎百姓遍为尔德,则知言行之出于吾身者为善;
观怙侈灭义服美于人,则知言行之出于吾身者为不善。
是观我生者,必当观诸民也。
观民之所化而观吾身,则言行是非不能掩;
因观我之所生而观吾心,则念虑之邪正不能蔽。
由外而反诸内,愈近愈不敢自恕;
由内而推诸外,愈远愈不能自隐。
内外交相养之道既尽,天下观而化之,孰不颙然而孚乎!
上九:观其生,君子旡咎。
《象》曰:观其生,志未平也。
臣闻上九与九五爻辞同,惟「我生」、「其生」异。
盖吾身之所出为我生,九五之君所以自观也;
上九则观君身之所出,故为其生。
五君位上处无位之地而密比之。
虽居无位之地,一念未尝忘乎君,常欲纳之于无过。
故观君之言行果君子耶,则喜其能免于咎;
观君之言行未君子耶,则忧其不能免于咎。
身在畎亩,心在王室,因所观而察之,惟恐吾君之出乎身发乎迩者,有一毫之未当,无以示四海之仪,则其志岂遽平哉!
然九五「观我生」,上九「观其生」,皆合乎君子之道,而仅止于旡咎,何
人君之治身无止,法言行,极尧舜禹汤文武之盛,不过尽其身之所当为,初非有馀,故君子乃旡咎,不然有咎矣。
人臣之望君无止,法以禹汤文武为未足,又耻其不及尧舜
故君德至于君子,特喜其旡咎,未敢遽以为可安也。
此《观》之君臣所以各尽其道。
《噬嗑》:亨,利用狱。
臣闻嗑者,合也,噬去颐中之物而合也。
《颐》卦合《艮》、《震》为体,初上皆刚,而中之四爻皆柔,犹人之颐虚其中也。
《噬嗑》初上皆刚,与《颐》同,而四亦刚,是颐中有物间之,故有待于噬而后嗑也。
凡去间之道皆然。
时则勿有间之,是君臣之际以无所间而合也。
人不间于父母昆弟之言,是骨肉之际以无所间而合也。
彼蛮夷猾夏,寇贼奸宄,盖梗圣人之化,为天下之间者,去其间则化行于天下矣。
《噬嗑》亨,间去而合即亨也。
其义利于用狱,狱以推见其为间之情而去之,则梗吾化者不至于覆出为恶,病根除而正气还也。
其在人心则人欲为天理之间,人欲尽去,天理流行,岂非间去而亨乎!
此又克己工夫之当尽。
《彖》曰:颐中有物,曰噬嗑。
噬嗑而亨,刚柔分动而明,雷电合而章,柔得中而上行,虽不当位,利用狱也。
臣闻颐者,养也。
颐以纳饮食致养,而有物梗之,故必待噬而后合,合则亨矣。
亨之功在噬,噬者,用力齧去之也。
小人为君子之间,不用力以退小人,则君子不进;
夷狄为中国之间,不用力以却夷狄,则中国不尊;
奸民为良民之间,不用力以治奸民,则良民不安。
此皆噬之功所以致亨也。
以爻言之,则三阳三阴,为刚柔分;
以卦言之,则下《震》上《离》,为动而明。
以象言之,则震为雷,离为电,二者参合而成章。
雷取其威,电取其明,治狱之道,无大于此。
然六五为用狱之主,乃以柔中之道行于上,虽以阴居阳为不当位,而治狱以烛见情伪为先,离体虚中而明,故于用狱为利。
夫狱者民命所系,得其情则哀矜而弗喜,钦恤之仁行焉。
茍不以柔治而以刚治,则明过于察,威过于猛,人将无所错手足,失天地大生之德矣。
《噬嗑》义在除间,而归于柔中,以此知好生者圣人之本心,用刑者圣人之不得已。
《象》曰:雷电噬嗑,先王以明罚敕法。
臣闻阴阳相薄而为雷,相轧而为电,故《震》之一阳动于下,《离》之一阴明于中,《噬嗑》之象取焉。
本先电,《彖》《象》乃以雷于电者,盖《泰》卦上《坤》而下《乾》,不曰「地天交泰」而曰「天地交泰」,取其交也。
《噬嗑》上《离》而下《震》,不曰「电雷噬嗑」而曰「雷电噬嗑」,取其合也。
电明而雷动,雷行而电随,明与威合,然后梗化者可去。
徒明而不威,则详于察奸而不能除,其失也懦;
徒威而不明,则锐于去恶而不能辨,其失也闇。
明行以威,威发以明,天下无难去之间矣。
王观雷电之象,于是用电之明以明罚,用雷之威以敕法,罚显而枉直各得其情,法饬而轻重各当其罪,利用狱之道尽矣。
舜之去四凶,成王之去三监孔子之去少正卯,皆此道也。
然辟以止辟,刑期无刑,圣人岂徒恃法令为齐民之具!
明与威并用,罚一人而千万人惧,法虽饬而不常用也。
雷电之合,随即开霁,天道亦岂常用其威哉?
初九:屦校灭趾,旡咎。
《象》曰:屦校灭趾,不行也。
臣闻《噬嗑》利用狱,初上为受刑之人。
人之性本善,情动欲生,遂陷于恶。
圣人悯之,故设为刑罚以惩恶,而挽之于善。
然善恶观其所积,欲恶之不积,当于其始而禁之。
趾在下为行之始,加校于屦而趾灭焉,彼虽欲行而不可得,则不进于恶,可以免咎矣。
校,足械也;
灭,没也,校深大至于没其足也。
或谓灭趾为刖刑,刖则施踊,何取乎屦?
有屦加校,非断趾明矣。
唐虞画象而民不犯,特赭衣菲屦之类,肉刑未尝用也。
盖小惩而大诫,故能免丽于刑,小不惩则恶积罪大,圣人岂得而私宥哉?
其在人心,一念有不善,贵乎早觉而力遏,不贰过、不远复之功皆基于此。
觉之不早,遏之不力,则去舜就蹠,悔莫追矣。
观《易》者知治己,则知治人。
六二:噬肤灭鼻,旡咎。
《象》曰:噬肤灭鼻,乘刚也。
臣闻为一卦之间者,九四也。
初九与四为正应,是同恶相济者也。
肤柔而易噬,犹初之为恶未稔而易制;
鼻高而难灭,犹四之为间甚大而难治。
始噬者肤而终至于灭鼻,小惩于初遂大讨于四也。
四之间去则初无与应,小人之党孤,何能为哉?
乘刚,言二位乎初之上,乘初之刚以攻四之刚,因瑕而及坚也。
盖二居中得正以用刑,所施不失其序,故下能治初之罪,上能除四之间,轻重有权,尚何过咎之有!
《皇矣》一诗,文王侵自阮疆,不过用轻兵以临之,而阮自服。
进至崇墉,则声罪致伐,必是绝是忽而后已。
彼其刚戾梗化之罪虽同,阮为易讨,崇为难讨,侵阮则肤之噬,伐崇则鼻之灭。
圣人初意不汲汲于深治小人,而终有不容不深治者,皆其所自取也。
六三:噬腊肉,遇毒,小吝旡咎。
《象》曰:遇毒,位不当也。
臣闻《周礼》腊人掌乾肉。
腊,物之全乾者也。
小人党盛而势强,其坚难噬,与全体之腊同。
三乘初应上而邻于四,疾小人挟党为间,欲尽除之。
然人之为恶,情有浅深,罪有轻重,不问渠魁胁从而例歼之,是举腊肉之全体求快于一噬,故反遇其毒,岂非可吝者乎!
而其吝小终归于旡咎,我之治小人名正言顺,彼虽有反噬之心,无所施也。
然其遇毒,亦以位不当之故,无瑕者可以戮人。
三所处不中不正,而欲施刑去天下之间,人其肯心服哉?
威公自侵蔡而伐楚,犹噬难噬之腊肉。
屈元如师,辞多勃戾,有遇毒小吝之象,而终于服包茅不贡之罪,则旡咎矣。
齐之挟天子以令诸侯,位固不当,楚虽强,不敢不服,岂非齐之尊王名正言顺乎!
九四:噬乾󷈛,得金矢,利艰贞吉。
《象》曰:利艰贞吉,未光也。
臣闻凡物乾为阳,濡为阴。
腊󷈛及肉以乾取义,指阳爻言也。
九四在一卦之中本为间者,以爻言之,则四之位近君,九之材足以坚决而立断,故资之以除间。
初九不畏不仁,不耻不义,四与为正应,犹联骨之󷈛肉,既乾而坚,至为难噬。
一旦噬而去之,见善明而趍义勇,盖得金矢之象焉。
有金之刚而无柔懦,有矢之直而无回遹,义形于色,不茹不吐,宜难噬者之无不噬也。
然去间不可有所易,以易视之,枢机不密,未必不反为人所制。
不可有所挠,在我不能贞固其守,而犹豫迁就,安知无当断不断之患!
此所以利艰贞吉也。
象言「未光」,盖始与小人密而终力去之,虽得去间之义,亦岂所谓表里纯一,本末坦明,昭昭然揭日月而行者乎!
平、勃劝吕氏王诸吕,其后卒诛诸吕,在汉为有大功,参之王陵以白马之盟折其萌,则二臣为未光矣。
大臣任去间之责者,当观诸此。
六五:噬乾肉,得黄金,贞厉旡咎。
《象》曰:贞厉旡咎,得当也。
臣闻人主天下之利势,威灵气燄之所暨,以去小人之间则小人消,以去夷狄之间则夷狄服。
权有所归,则势有所易也。
腊肉全体最难噬,乾󷈛附骨亦难噬。
乾肉虽难噬,而视腊󷈛为易。
凡三爻之阳,皆足以梗化,以六五离明之君制之,如噬乾肉然,何坚之不断,何间之不除?
正以其得黄金之象也。
黄取其中,金取其刚,人君有刚中之德,天下之悍戾邪僻无不退听。
尤当正固守此,而以兢惕危厉行之,则恶无覆出,凶无反噬,尚何咎之有!
夫有间则有咎,其所以能终免于咎,盖以得刚中之道以治间,当其宜也。
六五本柔中,爻乃取刚中为义,上卦属《离》,《离》一阴居二阳之间,中柔而外刚,仁者之勇也。
君德茍仁有馀而刚不足,则无以断天下之疑,定天下之业。
唐之姑息,受制于强藩悍镇,汉之优游,养衅于宦官外戚,岂不甚可鉴哉!
上九:何校灭耳,凶。
《象》曰:何校灭耳,聪不明也。
臣闻初上两爻皆受刑之人。
初九小惩而大诫,故受刑轻;
上九恶积而罪大,故受刑重。
何校,械其颈也,械深大至于没耳。
耳主聪,有耳而不能闻过徙义,聋聩其心而浸至此极,其所由来者渐矣。
夫视曰明,听曰聪,本二事也,而以不明丽之,聪明于听德,然后谓之聪也。
天下之耳相似,谁无是聪?
私心塞之,颠倒是非,而有误蝇声而鸡,蚁斗而牛,外虽有闻,中实蔽惑。
故闻人之善言而恶其逆己,闻人之恶言则悦其顺己,不明孰大焉?
使盗蹠桀纣能听人逆己之言而不以顺己为悦,亦何至天下之恶皆归,万世不可湔濯哉!
此《易》象示人迁善改过之门最紧切处。
子思(上) 南宋 · 杨万里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三二八、《诚斋集》卷八六、《十先生奥论注》后集卷一一
论曰:道必有措手之所,而后学者得以用其功。
邈然如天,渊然如渊,则学者安所措其手哉!
子思曰:「喜怒哀乐之未发,谓之中」。
夫不言所以处喜怒哀乐者,而止言其喜怒哀乐之未发者,初无影之可捕,而况求其形哉!
学者求其说而不得,则流而入于槁木死灰之学。
夫槁木死灰之学,非洙泗之学也,之学也。
然则学者不入于此而入于彼,无乃子思不示人以措手之所,而纳之于茫洋之地而然乎?
子思不然也,子思盖有示人以措手之所者矣,而章句之学离之也。
离而不合,此学者所以止求之于喜怒哀乐未发之言,而不知子思所以处夫喜怒哀乐未发之妙,则固在于言前也。
子思不云乎:「天命之谓性,率性之谓道,修道之谓教」。
又继之曰:「君子戒不睹,惧不闻。
莫见乎隐,莫显乎微,故君子慎其独」。
然后曰:「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,发而皆中节谓之和。
中也者,天下之大本;
和也者,天下之达道。
致中和,天地位焉,万物育焉」。
盖天下未有无用之道,而君子亦不为不蒂之言也。
中也者,固性之有也,然性不可见,而中不可能。
使子思曰「天命之谓性」而止耳,曰「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」而止耳,则此言无乃邻于不蒂,而此道无乃堕于无用耶?
子思之学不恃其性而恃其率,不恃其中而恃其致。
率也者,循是而教焉者也。
致也者,力而求之者也。
性不可见而率性者可见,中不可能而致中者可能,致则率矣,中则性矣,是则子思之意也,而学者不之详也。
象犀珠玉,绝域之产也,而人得而用之者,夫固有以致之也。
吾性之中不如是之远也。
不远也,而不迩也,则未有以致之尔。
致犀象珠玉则犀象珠玉至,致中则中至。
然则何以致夫中?
曰喜怒哀乐之未发,有以处之是也。
然则何以处夫喜怒哀乐之未发?
曰君子慎其独是也。
盖天下之理莫隐于十目之所视,而莫显于喜怒哀乐之未发。
当其未发,吾已知之,非吾知之也,心知之也,非心知之也,天知之也。
天且知之,而曰不显,可乎?
曰不显而不戒不惧,则喜怒哀乐未发之初,内不既其养,外不既其闲。
未发而不养,则其发必妄;
未发而不闲,则其发必肆。
妄与肆相遭,喜与怒相激,哀与乐相战,将以致中,是闭蝇蚋千百于一室而求其静也。
是以君子慎其独也。
慎心不以隐显而去留,则内有养,外有闲。
方其独也,若不胜其众也;
方其未发也,若不胜其动也;
方其不睹不闻也,若不胜其耳目之属也。
何也?
独者众之源也,静者动之机也,一息之顷,心与天已知之矣。
知而养,养而闲,则一妄起一察应,一肆动一儆随,察与妄应则察至而妄者除,儆与肆随则儆至而肆者伏。
妄者除而肆者伏,当是之时,此心莹然真而法矣。
未发而真,发而非真,未发而法,发而非法,天下有是理乎?
去妄去肆,而一之于真与法,而中在其间矣。
人有病目者,不求其本而急其末,以为所以病吾目者翳而已,去翳则目宜必明。
然去一翳生一翳,则不知养肝之过也。
肝得其养而目自明,则夫翳者不去而去矣。
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,其自中也耶?
其有以养其中也耶?
谨论。
郑公陂记宣和七年八月 北宋 · 潘粢
 出处:全宋文卷三八二八、乾隆《袁州府志》卷三二
芦溪镇在县之东五十里,其地号为沃壤者,二溪之水可陂以溉田。
神陂其一也。
陂居镇之上流五六里,而其圳贯市中以出,流膏泛腻,尽注于田,故其所收视他所常倍。
岁在己丑,山水暴泛,陂圳尽圮,兴作之费,民力难办,遂荒茀不治者二十馀年。
昔之所谓良田者,皆化为茅苇之墟,民以困惫。
宣和六载三山郑公强来宰是邑,适会朝廷严水利之法,遵奉诏条,不敢自暇,首询民间利病,而父老以陂事告。
公曰:「吾受天子百里之寄,所当忧者孰急于此?
吾敢惮役费之艰,而使一邑之内有失所之民邪」!
遂躬行相视,其堙塞者辟之,其倾颓者补之。
鸠工度材,敷率不苛,劝督有方,民乐于赴功。
斤斧交挥,畚筑具举。
不三旬而神陂崇成,圳路通流,一方之民,再遂其业。
逮公瓜期甫及,则神田禾云屯,豚彘布野,家有馀,租税毕给,为酒为食,以御田神,以享祖考,相与醉饱,妇子嬉嬉,箫鼓之声弗绝。
于是一方乐公之德,永永无穷。
予宦游南荒,既归里闾,有来告者曰:「君去乡里时,吾徒不免于饥。
今得郑公复神陂而济矣,吾将何以报功」?
粢曰:「古之君子洁己从仕,盖将行斯道以济斯民者也。
今公兴尔役,复尔陂,以济尔丰,乃其道然也,汝乌乎而报之哉!
虽然,汝之意则善,吾将因尔之意而广之,以为后来者之劝可也。
昔韩患秦之伐,使郑国为间,说秦凿泾水灌关中之田。
及渠成,关中为沃野,且无凶年,因名曰『郑国渠』。
为间,其事至陋也,其为利大,则尚能使声称流于千古之下,况公为民父母,能为尔兴既废之陂以溉斥卤之地乎!
吾将名是陂曰『郑公陂』,则公之遗爱有传。
尔子孙其无忘公之德,而竭力修治公陂,使无败坏,则尔于报公也得矣。
审如是,则非特以报公,而尔世饘于斯、粥于斯,以享有斯利也,岂不美与」!
众曰:「唯」。
宣和乙巳八月望日记。
按:嘉庆《萍乡县志》卷一三,嘉庆十六年刻本。
乞寝燕云兵事书政和八年五月 宋 · 安尧臣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三二二、《三朝北盟会编》卷二、《玉照新志》卷一、《东都事略》卷九七、《九朝编年备要》卷二八、《名贤氏族言行类稿》卷一六、《大学衍义补》卷一五六、《宋史》卷三五一《郑居中传》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四七、《宋史纪事本末》卷五三、光绪《广安州志》卷一二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三三
政和八年五月二十七日,草泽臣安尧臣谨昧死裁书,百拜献于皇帝陛下。
臣观商高宗尝命傅说曰:「朝夕纳诲,以辅台德」。
复于王曰:「惟木从绳则正,后从谏则圣。
后克圣,臣不命其承,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」?
臣每读至此,未尝不掩卷叹息,以为天下万几,一人听断,虽甚忧劳,不能尽察。
堂上远于百里,堂下远于千里,以九重之深而欲尽于四方万里之远,百辟之忠邪贤佞,生民之利害休戚,顾不难哉?
是以帝王之德,莫盛于纳谏。
谏行言听,则膏泽下于民,天下同臻于宴安之域,社稷之利也。
臣闻陛下临御之初,从谏如流。
尝下求言之诏,曰:「言之不当,朕不加罪」。
于是謇谔之士,冒昧自竭,咸效愚忠。
而憸人欲杜塞言路,窃弄威柄,乃荧误陛下,加以诋诬之罪,遂使陛下负拒谏之谤于天下久矣。
比年以来,言事之臣朝奏夕贬,天下之人结舌杜口,以言为讳。
乃者宦寺专命,交结权臣,共唱北伐之议,思所以蠹国而害民,上自宰执,下至台谏,曾无一人肯为陛下言者,咸以前车为戒,陛下复何赖焉?
臣愚以为燕云之役兴则边隙遂开,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,此臣所以日夜寒心者也。
臣蝼蚁之微,自顶至踵,不足以膏陛下之斧钺,傥使上冒天威,必罚无赦,臣虽死无悔,何惮而不言哉!
愿毕其以献焉。
臣闻中国内也,四夷外也,忧在内者本也,忧在外者末也。
夫天下无内忧,必有外惧。
盖自古夷狄之于中国,有道未必服,无道未必不来。
圣人以一身寄乎巍巍之上,安而为泰山,危而为累卵,安危之机,每不在于夷狄之服叛去来也。
则有天下国家者,必固本以释末,未尝竭内以事外,惟羁縻制禦之不失,徒使为中国之藩篱而已,曷尝与之谋大事,图大功,俾忧生乎内也?
王郁契丹入塞以击晋,兵定,人皆以为后患,可不鉴哉?
古者夷狄忧在外,今者夷狄忧在内。
外忧之患,吾能固本以释末。
将贤而虏惰,即可剪灭,其患不及中原,泰山之安,有足恃者。
内忧之惧,由吾竭内以事外,邦本凋残,海内虚耗,累卵之危,指日可待。
外忧之不去,圣人犹且耻之;
内忧而不为之惧,臣愚不知天下之所以久安而无变。
甚可惧也,陛下亦思之乎?
方今天下之势,危如累卵,奈何陛下不思所以固本之术?
委任奸臣,竭生灵之膏血,欲奉强胡,以取必争之地,使上累圣德,此亿兆所同忧也。
且天生北狄,谓之犬戎,投骨于地,奋然而争者,犬之常也。
今乃摇尾乞怜,非畏吾也,盖边境之上未有可乘之隙,使之来寇,彼故茫然不以动其心。
陛下将启燕云之役,异日唇亡齿寒,边境有可乘之隙,狼子野心,安得不蓄其锐而伺吾隙,以逞其所大欲耶?
将见四夷交侵,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。
秦始皇缵六世之馀烈,既并六国,南取百越之地,以为桂林象郡,北筑长城而守藩篱,却匈奴七百馀里,其意非所以卫边地、救民死,乃贪戾而欲广大也,故功未立而天下乱。
汉孝武资累世之积蓄,财力有馀,士马强盛,务恢封略,图制匈奴
患其兼从,西结南寇,列四郡,开玉门,通四域,以断匈奴右臂。
师旅之费,不可胜计,至于用度不足,算及舟车。
因之以凶年,寇盗并起,始弃轮台之地,下哀痛之诏,岂非圣人之所以悔哉!
宋文帝元嘉中,自比西汉文、景,分命诸将,经略河南,致拓跋瓜步之师,因而国蹙。
陈宣帝缵业之后,拓土开疆,志大不已,遂有吕梁之败,江左日蹙,力殚财竭,旋为隋氏所灭。
隋炀帝负其富强之资,思逞无厌之欲,频出朔方,三驾辽左,旌旗万里,赋敛百端,四海骚然,土崩鱼烂,丧身灭国。
唐太宗定海内,时称英主,然而东有辽海之军,西有昆明之役,师旅数动,百姓疲劳,虽未致于祸败,然不免有中材庸主之讥。
明皇开元之际,宇内谧如,边将邀宠,竞图战伐,西陲青海之戍,辽东天门之师,碛西怛逻之战,云南渡泸之役,没于异域数十万人,幽寇乘之,天下离溃。
是皆穷兵贪地,好功勤远,罔守持盈之道,不顾劳民之弊。
孰若周宣中兴,猃狁为害,逐之太原,及境而止?
盖不欲敝中国,怒远夷也,故享国日久,诗人咏其美。
孝文专务以德化民,凡有不便,辄弛以利民,与匈奴结和亲。
后乃背约入盗,令边备守,不发兵深入,恐劳百姓。
是以国富刑清,汉祚日永,天下归仁
孝元亦纳贾捐之议,弃珠崖之陋,后世以为美谈。
东汉建武中,人康俗阜,臧宫、马武请殄匈奴,报曰:「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,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。
广地者荒,务广德者强。
有其有者安,贪人有者残」。
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,可谓深达治源者乎!
历观前代,虽征讨殊类,时有异同,势有可否,谋有得失,事有成败,然毒痡四表,疮痍兆姓,未尝不由好大喜功、竭内事外者也。
昔人谓国虽大,好战必亡,故圣人务德不务广土,王者不治夷狄,《春秋》亦内诸夏而外夷狄。
非谓中国之力不能制之,以其言语不同,贽币不同,种类乖殊,法俗诡异,居于绝域之外,山河之表,崎岖山谷险阻之地,是以外而不内,疏而不戚,政教不及其人,正朔不加其国,诚不欲竭内以事外故也。
樊哙尝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,季布谓其可斩。
冯奉世矫诏斩莎车宣帝议加爵赏,萧望之谓矫制违命,虽有功不可为法,恐后奉使者为国家生事。
陈汤诛郅支、康居匡衡劾其矫制而颛命。
郝灵筌斩默啜姚崇虑彼邀功者生心,三朝终不加赏,抑有由矣。
是故古者天子守在四夷,来则惩而禦之,去则备而守之,其慕义而贡献者则接之以礼,羁縻不绝,使曲在彼,乃圣王制禦夷狄之常道也。
在昔东胡避李牧,北虏惮郅都,南蛮服孔明西戎郝玭
此四人者皆明智而忠信,宽厚而爱人,君臣同体,固守边疆,故能威震四夷,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,士不敢弯弓而报怨。
或有侥倖一时,为国生事,兴造边隙,邦宪具在,夫何足云!
宋太祖皇帝拨乱反正,躬擐甲胄,总熊罴之众,当时将相大臣皆所与取天下者。
然卒不能下幽燕两州之残寇,岂勇力智慧不足哉?
盖两州之地,犬戎所必争者,不忍使吾赤子重困锋镝,乃置而不问。
章圣皇帝澶渊之役,以匈奴大举来寇,不得已而与战,既战而胜,乃听其求和,遂与之盟,逡巡引兵而退,盖亦欲固邦本而不忍困民力也明矣。
伏愿陛下思祖宗积累之艰难,监历代君臣之得失,杜塞边隙,务守景德旧好。
慎选忠义智勇之人如李牧、郅者,使守险塞,而严军高垒毋战,闭关据扼,戟而守之,无使夷狄乘间伺隙,窥我中国,上以安宗,下以保生灵,岂不韪欤!
臣前所谓燕云之役兴,则边隙遂开者此也。
臣观自古国家之败,未尝不由宦者专政。
当时君主之心,非不知其然,而因循信任,不能断而驭之,故终至委靡颓弊,倾覆神器,不可枝梧而后已。
大抵此曹手执爵,口衔天宪,则臣下之死生祸福在焉。
出入卧内,靡间朝夕,巧于将迎,则君心为之密移。
况隆以高爵,分以厚禄,加之以信任,以资其威福之权哉!
我宋开基,太祖皇帝鉴前世之弊,务行刬革,内品供奉不过二十人,徒使供门户扫除之役。
宝元以后,员数倍增,禄廪从优。
咸平至和中洛苑使秦翰、雷有终因讨王均之乱,既而有功,授以恩州刺史
自后刘保信等初无纤毫之功,咸起侥倖之心,乃攀援前文,遂皆遥领团练刺史,议者否之。
继以明道,制命出于帏幄,威福假于宦寺,斜封、墨敕,授之匪人,委用渐大。
兹风一扇,先朝之典制尽废。
当时台谏以死争之,期必行而后已。
今乃不然,宦寺之数,不知其几,但见腰金拖紫,充满朝廷,处富贵之极,忘分守之严,专总威权,决议中禁,蔽九重之聪明,擅四海之生杀。
怀谄谀之心,巧媚曲求者,则举而登用;
励匪躬之操,直情忤意者,则旋见排斥。
以致中外服从,上下屏气。
府第罗列大都,亲族布满丹陛。
南金和璧、冰绡雾縠之积,富侔天子;
嫱媛侍儿、歌童舞女之玩,僭拟后宫。
狗马饰彫文,土木被缇绣。
更相援引,同恶相济,一日再赐,一月累封。
爵禄极矣,田园广矣,金缯溢矣,奴婢官矣,缙绅士大夫尽出其门矣,非复向时掖廷永巷之职、闺牖房闼之任也,皇纲何由而振邪?
是以贤才嗟讟,志士穷栖,莫此为甚。
昔人谓宦者专而国命危,良有以也。
臣布衣贱士,无官守言责,不敢纤悉条具,上渎圣聪,请以误国之大者童贯而论之。
臣谨按起自卑微,本无智谋,陛下付以兵柄,俾掌典机密
自出师陕右,已弥岁祀,专以欺君罔上为心,虚立城砦,妄奏边捷,以为己功。
汲引群小,易置将吏,以植私党,交通馈遗,鬻卖官爵,超躐除授,紊乱典常。
有自选调,不由荐举而改京秩者;
有自行伍,不用资格而得团防者;
有放逐田里,不应甄叙而擢登清禁者;
有托儒为奸,懵不知书,而任以兰省者。
或陵德鲜礼,不通世务,徒以家累亿金,望尘下拜,公行贿赂,而致身青云者,比比皆是;
或养骄恃势,不知古今,徒以门高阀阅,摇尾乞怜,侥倖请托,而立登要津者,纷纷接踵。
一时鲜廉寡耻之人,争相慕悦,侵渔百姓,奉其所欲,惟恐居后。
兵法:战士冒石伤弓,生有金帛之赐,死有褒赠之荣。
自法权归贯,纷更殆尽,战伤之卒秋毫无所得,死者又诬以逃亡之罪,赏罚不明,兵气委靡。
凯还未歌,资品已崇,庖人厩卒扫门执鞭之隶,冒功奏赏,有驯致节钺者,名器一何轻哉!
山西劲卒,尽选为亲兵,实自卫也。
方战伐之际,它兵躬行阵之劳,班师之后,亲兵冒无功之赏,意果安在?
此天下所共憾,而陛下恬然不顾也。
将帅,每得内帑金帛以济军需,悉充私藏,乃立军期之法,取偿于州县。
依势作威,倚法肆贪,暴征横敛,民不堪命,将士为之解体,且意气洋洋,自为得计,凶焰勃然。
台谏之臣,间有刚毅不回之士,爱君忧国,一言议及,则中以危法,遂使天下不敢言而敢怒,归怨陛下矣。
今者中外之人,咸谓深结蔡京,同纳燕人李良嗣以为谋主,共唱北伐之议。
经营之久,国既匮乏,乃更方田以增常税,均籴以充军储,茶盐之法,朝行暮改。
民不奠居,加之以讥馑,迫之以重敛,其势必无以自全。
陛下茍能速革其弊,则赤子膏血,不为此曹涸也。
今天下之民,被兹毒蠹久矣,其贫至矣,养生送死不足之憾亦深矣。
昔人谓刻核太至者,必有不肖之心应之。
臣愚深恐无恒心之民,以刻核太至,不能自安,或起不肖之心,其患有至于不可禦者。
又况天视自我民视,天听自我民听,民积怨气,天心悯焉,非朝廷福也。
刘蕡谓自古宦者预军政,未有不败国丧师者,其言载之青史,虽愚夫愚妇莫之或非。
陛下傥优游不断,异时祸稔萧墙,奸生帏幄,追悔何及?
伏愿陛下扩天日之明,塞阴邪之路,制侵凌迫胁之心,复门户扫除之役,使安其分可也。
史臣亦谓宦者乱人之国,其源深于女祸,陛下何苦昵之?
此臣愚所不识也。
恭惟陛下以社稷为心,以生灵为念,思祸患于未萌之机,戒其所当戒,更其所当更,断自宸衷,决而行之,无恤邪论之纷纷,天下幸甚。
臣前所谓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者此也。
臣一介草茅,世食陛下之禄,沐浴陛下之禄,沐浴陛下膏泽久矣。
当此之时,人各隐情,以言为讳,臣独辄吐狂直,上触天威,非不知言出而祸从,计行而身戮,盖痛纪纲之坏,哀生灵之困,变乱将起,社稷将危,忠愤所激,有不能自已者,不识陛下能赦之否?
臣闻唐贞观时,有上封事者或不切事情,文皇厌之,欲加谪黜。
魏郑公谏曰:「古者立谤木,欲闻己过,封事其谤木之遗乎?
陛下思闻得失,当咨其所陈。
言而是乎,为朝廷之益;
非乎,无损于」。
悦,皆劳遣之。
今臣惓惓,非望陛下之劳遣,愿陛下咨其所陈,摭其实而行之,使纳谏之君,不独专美于前代,臣子之至愿也,惟陛下裁之。
呜呼!
犯颜逆鳞者,人臣之尽忠;
广览兼听者,圣人之盛德。
臣之所以自处者,可谓忠矣;
陛下所以处臣,宜何如焉?
愿少缓天诛,庶开忠谠之路,永保无穷之基。
傥或不容,身首异处,取笑士类,臣亦所不恤也。
臣无任昧死俯伏听命之至。
尧臣诚惶诚恐、顿首顿首,谨言。
廓见堂记 宋 · 周葵
 出处:全宋文卷四一五二
余始至当涂,谒先圣于学,出门面墙,大为学者病之。
会州人来诉市有河不治三十年矣,堙塞殆遍,水无所潴,雨踰三日,则通途有病涉之患;
不雨踰月,则中夜有救焚之虞。
且岁岁民病于疫,而士不利于有司久矣,敢以告。
余曰:「水行地中,如人血脉,少有底滞,则气为不通。
予在此可使人病一河之不治乎」?
盖有意因河役以撤墙,去学者之蔽。
然方为民并湖修长堤以捍圩田,力未暇也。
庚辰之春,始克浚河,凿东城之下得古河遗迹,取水于濠,由城隍庙、州治及学之前以达于河,乃撤营墙,筑堂以对于学,宏丽爽垲,冠于一城。
教授蒋继周扬子所谓「开之廓然见四海」名之曰「廓见」,成予志也,且以诸生之意谓予记之。
或曰:「太史公南游江淮,上会稽禹穴,窥九嶷,浮于沅湘,北涉汶泗,西征巴蜀,如是可谓廓见乎」?
余曰:此周览山川之胜以其文者也,非余所谓见也。
或又曰:「扬雄之识奇字,束晰之辨竹简,子产、张华之博物,如是可为廓见乎」?
余又曰:此多识前言往行以富于学者也,非余所谓见也。
《语》曰:「人而不为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,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」!
士之恶于墙面者,非蔽夫目也,恶不见夫道尔。
恶不见夫道,而余为撒墙特以示之意焉。
大学》论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专在于格物。
「格」之一字,无有能知之者。
郑氏曰:「格,来也」。
唐李翱作《复性书》三篇,最能发明《中庸》、《大学》。
其言格物,亦用郑氏之说,谓物来能明也。
夫物来能明,可以为知至而不可以为格物。
经曰:物格而后知至,岂无所自而然哉?
以余观之,兵法称格斗,律格杀,传称力格猛兽,皆以彼尽力而来,我亦尽力而禦之。
谓之格,两物相抵之谓也。
形而上者谓之道。
道者,万物之奥也。
人,吾知其为人;
鸟兽虫鱼,吾知其为鸟兽虫鱼;
天地山川草木金石,吾知其为天地山川草木金石。
孰能即形而上,见物之奥乎?
故在物之至则为道,在人之至则为智。
以我之智格物之道,是亦谓之格,两物相抵也。
夫物有万不同,而道则一而已。
方其格物,物与我为二。
及其物格,则自视无我而何有于物乎?
夫是之谓知至。
夫惟知至,则声色货利不足以惑吾之心,祸福死生不足以变吾之意。
意诚心正而身修矣。
推其绪馀土苴以治天下国家,自然鉴照谷应,无一之不治。
此所以如大明中天、容光必照,谓之明德也。
尧、舜、禹三圣人传心之法,伊尹暨汤之一德,文王纯德武王之明德,周公之德明,孔子之一以贯之,如是而已。
未有不知此而能为大贤君子者。
惟圣人生而之知,自有生之初便能格物知至,无一念之不诚。
其心正身修以治天下国家,安而行之而已。
贤人而下,学而知之者既生之后,尝为物诱,不能不失赤子之心,故必待格物而后知之矣。
不勉则不中,不思则不得,又当有以守之也。
孔子曰:「知及之仁,不能守之,虽得之必失之」。
颜子之箪食瓢饮终日如愚;
孟子之必有事焉而勿正,心勿忘,勿助长。
《中庸》:「其次致曲,曲能有诚」。
皆所以守之也。
守之既至,于圣人又何间焉,皆可以为尧、禹,为是道也。
孟子以来,无有知圣道之传者,以不知此格物之义也。
今天下之士自成童以上,父兄之所责望,师友之所训导不过曰:「种学积文以应举觅官而已」。
既已得官,而向之所谓文学一字不用,乃始学夫行己立身之方,事君治民之事。
既尽此矣,虽为公卿大夫立功立名无甚可愧,而问之道德性命之理,鲜有能知之者。
惟释老之徒间或知之,而各安其师之说,专求夫寂灭,以忘形清静以养生,往往不足以虑天下之事。
惟吾圣人之道,内正一心,无一尘之可留;
外应万事,无一行之或紊,《易》所谓无思无为,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,天下之故者也。
欲为士而不知道,可乎?
欲为孔子徒而不知圣人所以圣,可乎?
《易》曰「百姓日用而不知」,为学士大夫者宜知之矣。
余所望于学者盖在此而不在彼。
是岁冬十月被命移守东阳明年八月乃为之记。
按:乾隆太平府志》卷三四,乾隆二十二年刊本。
答陈宰书1153年 南宋 · 朱熹
 出处:全宋文卷五四六六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二四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官常典卷六六二 创作地点:福建省厦门市同安区
昨夕坐间,蒙出示广文公书,似未见察者,聊陈其一二。
李君兄弟之贤,闻于闽中
熹少时见诸老先生道语其故,心甚慕之。
及来此,道过三山,乃识其兄迂仲,即之粹然而温,无诸矜争之色。
时未识李君,以谓其犹兄也。
至官未久,闻其分教是邦,心甚喜,以为所领县学事有相关者,当大得其力助,故事有可不可,未尝不因书文以喻意指,而不意其怒至此也。
熹所辨七事如左:李君书以为熹有少年锐气,尝谓论事者当以事理之长短曲直,而不当以其年之先后。
若直以年长者为胜,则是生后于人者,理虽长而终不可以自伸也。
又谓奚不于监司郡守前论列,此李君之所能而熹诚不敢也。
所以然者,直不欲以监司郡守之势胁持上下耳。
此李君之所能,而熹诚不敢也。
李君又自谓本无欲胜人之心,止是推车欲前耳。
异哉!
李君之欲前其车也,独不思夫郡县之学本一车耶?
譬则郡其轸盖而县其衡轭也,后其衡轭,而独以盖轸者驱驰之,曰吾欲前此耳,此熹所不晓也。
又谓四分钱乃郡县学通得用,熹既留其二,而归其二于郡学矣,尚何言?
使县不得用其二分,是犹州不得用其二分也。
假粮于道,是乃前所谓自备钱粮者,奚独县学则可,而郡学则不可乎?
推此言之,前李君所自谓无胜人之心者,熹不信也。
又谓郡学,泉州学也;
同安学,同安县学也,各尽力于其中耳。
此又不然。
熹前疏所陈云云者,非以自高,乃所以极论究心一二而求见哀于李君耳。
岂有一州之教官,上为丞相所自择用,下与大府部刺史分庭抗礼,而熹铨曹所拟一县小吏,而敢有胜之之心乎?
今李君所云,无乃与熹之私指谬也。
又谓熹不能有所养,而于此未能自克,此则中其病。
但熹所争,乃公家事,无毫发私意于其间。
此固官长之所深知,而其戒熹敢不思也。
熹已谢学事,但此色官钱终不可失。
盖此乃同安一县久远利害,非吾人所得用以徇一旦之私。
伏惟持之不变,以幸此县之人,而以熹所陈者晓李君无深怒也。
李君书与熹前所为劄并封纳呈,他尚容面究。
张钦夫 南宋 · 朱熹
 出处:全宋文卷五四八七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三二、《宋史纪事本末》卷八○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学行典卷七二、《张宣公年谱》卷一
诸说例蒙印可,而未发之旨又其枢要,既无异论,何慰如之!
然比观旧说,却觉无甚纲领,因复体察得见此理须以心为主而论之,则性情之德、中和之妙皆有条而不紊矣。
然人之一身,知觉运用莫非心之所为,则心者固所以主于身,而无动静语默之间者也。
然方其静也,事物未至,思虑未萌,而一性浑然,道义全具,其所谓中,是乃心之所以为体而寂然不动者也。
及其动也,事物交至,思虑萌焉,则七情迭用,各有攸主,其所谓和,是乃心之所以为用,感而遂通者也。
然性之静也而不能不动,情之动也而必有节焉,是则心之所以寂然感通,周流贯彻而体用未始相离者也。
然人有是心而或不仁,则无以著此心之妙。
人虽欲仁而或不敬,则无以致求仁之功。
盖心主乎一身而无动静语默之间,是以君子之于敬,亦无动静语默而不用其力焉。
未发之前是敬也,固已主乎存养之实;
已发之际是敬也,又常行于省察之间。
方其存也,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,是则静中之动,《复》之所以「见天地之心」也。
及其察也,事物纷纠而品节不差,是则动中之静,《艮》之所以「不获其身,不见其人」也。
有以主乎静中之动,是以寂而未尝不感;
有以察乎动中之静,是以感而未常不寂。
寂而常感,感而常寂,此心之所以周流贯彻而无一息之不仁也。
然则君子之所以致中和而天地位、万物育者,在此而已。
盖主于身而无动静语默之间者,心也,仁则心之道,而敬则心之贞也。
此彻上彻下之道,圣学之本统,明乎此则性情之德、中和之妙可一言而尽矣。
向来之说固未及此,而来喻曲折,虽多所发明,然于提纲振领处,似亦有未尽。
又如所谓「学者先须察识端倪之发,然后可加存养之功」,则于此不能无疑
盖发处固当察识,但人自有未发时,此处便合存养,岂可必待发而后察,察而后存耶?
且从初不曾存养,便欲随事察识,窃恐浩浩茫茫,无下手处,而毫釐之差,千里之缪将有不可胜言者。
程子所以每言孟子才高,学之无可依据,人须是学颜子之学,则入圣人为近,有用力处,其微意亦可见矣。
且如洒扫应对进退,此存养之事也。
不知学者将先于此而后察之耶?
抑将先察识而后存养也?
以此观之,则用力之先后判然可观矣。
来教又谓「动中涵静,所谓复见天地之心」,亦所未喻。
前以复为静中之动者,盖观卦象便自可见。
伊川先生之意,似亦如此。
来教又谓「言静则溺于虚无」,此固所当深虑。
然此二字如佛者之论,则诚有此患。
若以天理观之,则动之不能无静,犹静之不能无动也。
静之不能无养,犹动之不可不察也。
但见得一动一静互为其根,敬义夹持,不容间断之意,则虽下「静」字,元非死物,至静之中,盖有动之端焉。
是乃所以见天地之心者。
而先王之所以至日闭关,盖当此之时,则安静以养乎此尔,固非远事绝物,闭目兀坐而偏于静之谓。
但未接物时,便有敬以主乎其中,则事至物来,善端昭著,而所以察之者益精明尔。
伊川先生所谓「却于已发之际观之」者,正谓未发则只有存养,而已发则方有可观也。
周子之言主静,乃就中正仁义而言。
以正对中,则中为重;
以义配仁,则仁为尔。
四者之外别有主静一段事也。
来教又谓言以静为,不若遂言以敬为,此固然也。
然「敬」字工夫通贯动静,而必以静为,故向来辄有是语。
今若遂易为「敬」,虽若完全,然却不见敬之所施有先有后,则亦未得为谛当也。
至如来教所谓「要须察夫动以见静之所存,静以涵动之所,动静相须,体用不离,而后为无渗漏也」,此数句卓然,意语俱到,谨以书之座右,出入观省。
然上两句次序似未甚安,意谓易而置之,乃有可行之实。
不审尊意以为如何?
张钦夫先生自注云:「此书所论尤乖戾,所疑《语录》皆非是。后自有辨说,甚详。」) 南宋 · 朱熹
 出处:全宋文卷五四八一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三○、《经济文衡》前集卷二一、《张宣公年谱》卷一
前书所扣,正恐未得端的,所以求正。
兹辱诲喻,乃知尚有认为两物之蔽,深所欲闻,幸甚幸甚。
当时乍见此理,言之唯恐不亲切分明,故有指东画西,张皇走作之态。
自今观之,只一念间已具此体用,发者方往而未发者方来,了无间断隔截处,夫岂别有物可指而名之哉?
然天理无穷,而人之所见有远近深浅之不一,不审如此见得又果无差否?
更望一言垂教,幸幸。
所论龟山《中庸》可疑处,鄙意近亦谓然。
又如所谓学者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以心验之,则中之体自见,亦未为尽善。
大抵此事浑然,无分段时节先后之可言。
今著一「时」字,一「际」字,便是病痛。
当时只云寂然不动之体,又不知如何。
《语录》亦尝疑一处说存养于未发之一句,及问者谓当中之,耳目无所见闻,而答语殊不痛快,不知左右所疑是此处否?
更望指诲也。
向见所著《中论》有云:「未发之前,心妙乎性,既发则性行乎心之用矣」。
于此窃亦有疑。
盖性无时不行乎心之用,但不妨常有未行乎用之性耳。
今下一「前」字,亦微有前后隔截气象,如何如何?
熟玩《中庸》,只消著一「未」字,便是活处。
此岂有一息停住耶?
只是来得无穷,便常有个未发底耳。
若无此物,则天命有已,生物有尽处,气化断绝,有古无今久矣。
此所谓天下之大本,若不真的见得,亦无揣摸处也。
吕伯恭问龟山中庸 南宋 · 朱熹
 出处:全宋文卷五四九三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三五
龟山《中庸》首章之语,往者盖以为疑,钦夫亦深不取。
自今观之,却未有病。
但集中云「喜怒哀乐未发之际,以心体之,则中之体自见。
执而勿失,无人欲之私焉,发必中节矣」,此则不可。
天地之所以位,万物之所以育,虽出一理,然亦各有所从来。
玩其气象,自可见龟山之语亦不为病。
如《孟子》语,始终条理,则亦岂不分别而言耶?
「达道达德」一章,婺本因有两「达德」字,而脱去中间数句,以故不成文理。
今以为胜严本,是亦喜合而恶离之过耳。
成己成物之道无不备,故能合内外之道而得时措之宜。
盖融彻洞达,一以贯之而然也。
然细分之,亦有龟山之意。
但不当专以此为说,却无总统耳。
「诚自成也」,此说恐是。
盖此是道理自然如此,但人却只要诚之耳。
「尊德性」一章,龟山从上说下,吕与叔从下说上,盖无所不通。
「不尊不信」,此段未得其说。
向见伊川亦只如此说,且当从之。
有说胜此,乃可易耳。
龟山《中庸》有可疑处,如论中庸不可能,不可以为道,鬼神之为德等章,实有病。
而来教所指,却不为疵也。
何叔京1167年6月 南宋 · 朱熹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五一一 创作地点: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
昨承示及《遗说》后八篇,议论甚精,非浅陋所至。
或前儒所未发,多已附于解中。
其间尚有不能无疑者,复以求教,更望反复之,幸甚!
「巨室」之说亦已附入,可以补旧说之未备。
然废旧说而专主此意,则又似有牢笼驾御之心,非圣贤用处也。
麦丘邑人之语,亦陈天下之理以警其君耳。
孟子「闻诛一夫矣」之语,岂可谓胁其君哉?
引之欲證「得罪」二字出于人君之身有不正,而非巨室怨望之私也,莫亦无害于理否?
林少颖裴晋公「岂朝廷之力能制其死命哉,直以处置得宜,能服其心」之语为證,亦甚善。
当时不能尽载,寻当添入,其意乃备耳。
「仁义」二字未尝相离。
今曰事亲以仁,守身以义,恐涉支离隔截,为病不细。
「孝弟也者,其为仁之本欤」,此言孝弟乃推行仁道之本,「仁」字则流通该贯,不专主于孝弟之一事也。
但推行之本自此始耳。
「为」字盖推行之意。
今以对「乃」字立文,恐未详有子之意也。
程子曰:「论行仁则以孝弟为,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」,此语甚尽。
「手舞足蹈」,所论得之
李说亦有不可废者,今注于其下,则理自明矣。
其间句意小有未安处,欲更定「跃如也」为「左右逢原」,「神明其德」为「从容中道」,如何?
乘舆济人之,与熹所闻于师者相表里,但不必言奸人。
圣贤所警,正为仁人君子豪釐之差尔,奸人则尚何哉?
诸若此类,稍加密察为佳。
「辟除」之「辟」,乃赵氏本,与上下文意正相发明,盖与舍车济人正相反也。
此段注释近略稍改,稍详于旧。
略云:「惠谓私恩小利,政则有公平正大之体,纲纪法度之施焉。
惠而不知为政者,亦有仁心仁闻,而不能扩充以行先王之道云尔」。
又云:「十月成梁,盖时将寒冱,不可使民徒涉,又农功既毕,可以役民之时。
先王之政细大具举,而无事不合民心、顺天理,故其公平正大之体、纲纪法度之施,虽纤悉之间亦无遗恨如此,岂子产所及哉?
诸葛武侯之治蜀也,官府次舍、桥梁道路莫不缮理而民不告劳。
盖其言曰:『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』,其亦庶几知为政矣」。
又云:「君子能行先王之政,使细大之务无不毕举,则惠之所及亦已广矣。
是其出入之际,虽辟除人,使之避己,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,何必曲意行私,使人知己出然后为惠?
又况人民之众,亦安得人人而济之哉」?
「有故而去」,非大义所系,不必深为之
臣之去国,其故非一端。
如曰亲戚连坐,则先王之制,父子兄弟罪不相及,亦岂有此事哉?
但昔者谏行言听,而今也有故而去,而君又加礼焉,则不得不为之服矣。
乐毅之去燕近之。
「非礼义之礼义」,所论善矣。
但以为其心皆在于异俗而邀名,则不必皆然。
盖有择焉不精,以为善而为之者,《知言》所谓「缘情立义,自以为由正大之德而不知觉」者也。
此句之失与论子产而指奸人相类。
孟子王驩而不与言固是,然朝廷之礼既然,则当是之时,虽不鄙之,亦不得与之言矣。
王驩事于出吊处已见之,此章之意则以朝廷之礼为重。
时事不同,理各有当。
圣贤之言无所苟也,岂为愧众人为已甚而始以是答之哉?
正所以明朝廷之礼而警众人之失也。
「象忧喜亦忧喜」,此义《集解》之说初若不明,及细玩之,则词不逮意之罪也。
今略改定云:「言舜喜象之来,非不知其将杀己,但舜之心见其忧则亦忧,见其喜则亦喜。
今见其喜而来,故亦为之喜。
盖虽明知彼之将杀己,而自我观之,则吾弟耳,兄弟之爱终岂能忘也哉?
或曰(云云,)愚闻之师曰:『兄弟之亲,天理人伦,盖有本然之爱矣。
虽有不令之人傲狠斗阋于其间,而亲爱之本心则有不可得而磨灭者。
惟圣人尽性,故能全体此理,虽遭横逆之变,几杀其身,而此心湛然,不少摇动』。
伊川先生所谓(云云,)正谓此耳。
或者之云固善,然恐非所以语圣人之心也」。
如此言之,莫稍尽否?
「罔」训蒙蔽,「得之方」训术数,恐未是。
罔以非其道者,独非术数耶?
盖爱兄放鱼,欺以其方也。
市有虎,曾参杀人,罔以非其道也(井有仁焉亦是。)
君子不逆诈,故可欺。
然烛理明,故彼以无是道之语来,则岂得而蒙蔽哉?
「艾」读为「乂」,《说文》云:「芟草也,从㇒󱇿」。
左「㇒」右「󱇿」,芟草之状,故六书为指事之属。
「自艾」「淑艾」,皆有斩绝自新之意。
「惩乂」「创乂」,亦取诸此,不得复引彼为释也。
金声玉振之说未安。
金声,博学之事;
玉振,则反约矣。
反约者,不见始终之异,而始终之理具焉。
如射毕而观破的之矢,不见其巧力而巧力皆可见,故下文又以射譬之。
若以金声始隆终杀兼举博约之事,则玉振无所用矣。
愚意如此,亦恐未尽,俟更思之。
「尚友」章所谓「口道先王语而行如市人」者,恐非孟子尚友之所取。
以论其世者,正欲知其言行之曲折精微耳(兼两意说不得。)
「桐梓」之说甚善,但不必分身心为两节。
又以木根为譬,似太拘滞。
盖言身则心具焉,「壹是皆以脩身为本」是已。
今但云以理义养其心,则德尊而身安矣,意亦自见。
「狼疾」之训甚善,然古字多通用,不必言误也。
如《孟子》中「由」「犹」二字常互用之。
「天爵」二说,其一极善,其一未安,亦由《集解》之说自不明白,有以致疑。
今改其答辞曰:「亦观其心之所存者如何耳。
若假仁要利之心不去,则夫不舍其天爵者,亦将以固其所得之人爵而已。
是或可以幸而不至于亡,然根于鄙吝之私,是岂可以入尧舜之道哉?
必也真知固有之可贵,而寖忘其平日假仁要利之私,则庶乎其可矣」。
大抵假仁与利仁不同,须晓析不差,然后可耳(《易传》论圣人之公、后王之私亦是此意。见《比》卦彖辞注中。)
「乡道」、「志仁」不可分为二事。
《中庸》曰「修道以仁」,孟子言「不志于仁」,所以释上文不乡道之实也。
又云:「务引其君以当道,志于仁而已」,亦言志仁之为当道尔。
「舍生取义」,诸先生说已尽之矣。
义重于生,不假言也。
「夜气」以为休息之时则可,以为寂然未发之时则恐未安。
魂交而梦,百感纷纭,安得为未发?
而未发者又岂专在梦寐间耶?
赤子之心程子犹以为发而未远乎中,然则夜气特可以言「复而见天地心」之气象耳。
若夫未发之中,则无在而无乎不在也。
「耳目之官即心之官也」,恐未安。
耳目与心各有所主,安得同为一官耶?
视听浅滞有方而心之神明不测,故见闻之际必以心御之,然后不失其正。
若从耳目之欲而心不宰焉,则不为物引者鲜矣。
上蔡所论颜曾下功处,可见先立乎其大之意矣。
《书》之「不役耳目,百度惟贞」,亦此意也。
羿匠之说理则甚长,但恐文意繁杂,头绪太多,不如尹氏之说明白而周尽。
故云必如羿之彀率,大匠之规矩,然后为至,则是羿与大匠自别有彀率、规矩,与孟子意正相戾矣。
若是所以教人之规矩、彀率,则只是众所共由之法,又非所以言至也。
欧阳公论世宗之事未为失,但以孟子为为世立言之说则害于理矣。
夫圣贤之立言,岂不度其事之可行与否而姑为是可喜之论,以供世之传诵道说而已哉?
盖必有是理然后有是心,有是心而后有是事,有是事然后有是言,四者如形影之相须,而未始须臾离也。
皋陶之执,舜之逃,天理人伦之至,圣人之心所必行也,夫岂立言之说哉?
圣人顾事有不能必得如其志者,则轻重缓急之间于是乎有权矣。
故缘人之情以制法,使人人得以企而八议之说生焉。
然其所谓权者,是亦不离乎亲亲贵贵之大经,而未始出于天理人心之外也。
今必以正理为空言而唯权之为徇,不幸而有毫釐之差,则不失于正者鲜矣。
此义龟山亦尝论之,见集第二十一卷。
「跃如也」,正是形容悬解顿进之意。
「意有所感触而动」却不亲切,「感触」二字自佳,但少顿进意耳(引而不发,则其思也必深。思之既深,则有所感触而动,其进也必骤矣。如此而言,意似稍备,如何?)
「好名之人」如此说甚善,但「苟非其人」一句不通,而此章两事亦无收拾结断处。
子臧、季札,守节者也,恐其不可谓役志于物。
「反身而诚」,言能体而有之者如此(欲作「言能体其全者如此」。)
「强恕而行」,言既失而反之者如此(欲作「言既失而所以反之者如此。」)
「行之不著」者,所造未至也(欲作「不先致知也」。)
「机变之巧」所论甚当,更欲增数语云:「乘时逐便以快其欲,人所甚羞而己方且自以为得计,盖惟知有利而已,何所复用其愧耻之心哉」?
如此乃尽其情,如何?
「人心亦皆有害」,赵氏谓人心为利欲所害,此说甚善。
愚谓饥渴害其知味之性,则饮食虽不甘,亦以为甘;
利欲害其仁义之性,则所为虽不可,亦以为可。
来喻辞费而理烦,恐非孟子长于譬喻之本旨也。
「执中当知时,苟失其时,则亦失中矣」。
此语恐未安。
程子谓子莫执中比杨墨为近,而中则不可执也。
当知子莫执中与舜、禹、汤之执中不同,则知此说矣。
盖圣人义精仁熟,非有意于执中,而自然无过不及,故有执中之名,而实未尝有所执也。
以其无时不中,故又曰时中
若学未至、理未明而徒欲求夫所谓中者而执之,则所谓中者,果何形状而可执也?
殆愈执而愈失矣,子莫是也。
既不识中,乃慕夫时中者而欲随时以为中,吾恐其失之弥远,未必不流而为小人之无忌惮也。
《中庸》但言择善,而不言择中,其曰「择乎中庸」,亦必继之曰「得一善」,岂不知善端可求而中体难识乎?
夫惟明善则中可得而识矣。
「仁义者道之全体」,此说善矣。
又云「能居仁由义,则由是而推焉,无所往而非道」,则又似仁义之外犹有所谓道者矣,是安得为全体哉?
「亲亲而加以恩」,似有夷子施由亲始之病。
夫亲亲之有恩,非加之也。
欲亲亲而不笃于恩,不知犹有病否?
大抵墨氏以儒者亲亲之分仁民,而亲亲反有不厚;
释氏以儒者仁民之分爱物,而仁民反有未至。
「山径之蹊」,恐不必言为高子发
人心皆然,一息不存,则放僻邪侈之心生矣。
「不闻君子之大道」者,肆情妄作,无所不至,不但挟势陵人而已。
「乡原」之论甚佳,但孔子所称具臣者,犹能有所不从,若冯道之徒,则无所不从矣。
许以具臣已过其分,有以更之,如何?
按: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四○。又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学行典卷一○六、一一一,同书字学典卷四二。
程允夫 南宋 · 朱熹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五一四
仁者,天理也。
理之所发,莫不有自然之节。
中其节则有自然之和,此礼乐之所自出也。
人而不仁,灭天理矣,何有于礼乐?
此说甚善。
但「仁,天理也」,此句更当消详,不可只如此说过。
明则有礼乐,幽则有鬼神。
鬼神者,造化之妙用;
礼乐者,人心之妙用。
此说亦善。
「礼之用,和为贵」,礼之用以和为贵也。
和如和羹,可否相济。
先王制礼,所以节人情,抑其太过而济其不及也。
知和而和,则有所偏胜。
如以水济水,谁能食之?
《中庸》曰:「发而皆中节谓之和」,知和而和,则不中节矣。
以「和」对「同」,则「和」字中已有「礼」字意思。
以「和」对「礼」,则二者又不可不分。
恐不必引和羹相济之说。
政者,法度也。
法度非刑不立,故欲以政道民者必以刑齐民。
德者,义理也。
义理非礼不行,故欲以德道民者必以礼齐民。
二者之决而王、伯分矣,人君于此不可不审。
此一正君而国定之机也。
此说亦善。
然先王非无政刑也,但不专恃以为治耳。
孔氏之门虽所学者有浅深,然皆以诚实不欺为主。
子曰:「由,诲汝,知之乎?
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,是知也」。
教之以诚也。
若未得谓得,未證谓證,是谓自欺。
如此人者,其本已差,安可与入道?
樊迟问智,孔子既告之矣,又质之子夏,反覆不知,已不敢以不知为知也。
凡此皆为学用力处。
此说亦善。
非其鬼而祭之,谄也。
谄于鬼,则于人可知矣。
推说则如此亦可。
但本文「谄」字止谓谄于鬼神耳。
自「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」至「季氏旅于泰山」五段,皆圣人欲救天理于将灭,故其言哀痛激切,与《春秋》同意。
此说亦然。
夏殷之礼,杞宋固不足徵。
然使圣人得时得位,有所制作,虽无所徵而可以义起者,亦必将有以处之。
为是言者,恐后生以私意妄议先王典礼耳。
夏殷之礼,夫子固尝讲之,但杞宋衰微,无所考以證吾言耳。
若得时有作,当以义起者,固必有以处之。
但此言之发,非谓后生妄议而云耳。
身有死生而性无死生,故鬼神之情人之情也。
死生鬼神之理,非穷理之至未易及。
如此所论,恐堕于释氏之说。
性固无死生,然「性」字须子细理会,不可将精神知觉做性字看也。
「居上不宽,为礼不敬,临丧不哀,吾何以观之哉」?
宽、敬、哀,皆其本也。
圣人观人必观其本,实不足而文有馀者,皆不足以入道。
此说得之
心有所知觉则明明则公,故曰惟仁者能好人,能恶人。
仁者固有知觉,然以知觉为仁则不可。
更请合「仁」、「义」、「礼」、「智」四字思惟,就中识得「仁」字乃佳。
一念之善则恶消矣,一念之恶则善消矣,故曰「苟志于仁矣,无恶也」,又曰「未有小人而仁者也」。
此意亦是,然语太轻率,似是习气之病,更当警察疗治也。
行不由道而得富贵,是侥倖也,其可苟处乎?
行不由道而得贫贱,是当然也,其可苟去乎?
然则君子处贫贱富贵之际,视我之所行如何耳。
行无愧于道,去贫贱而处富贵可也。
故曰「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,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。
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,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」。
当以「不以其道」为一句,「得之」为一句先生批「如此说则『其』字无下落,恐不成文理也」。)
此章只合依先儒说有得富贵之道,有得贫贱之道为是。
张子韶云:「此言君子审富贵而安贫贱」,亦甚简当。
「朝闻道,夕死可矣」。
天下之事,惟死生之际不可以容伪,非实有所悟者,临死生未尝不乱。
闻道之士原始反终,知生之所自来,故知死之所自去。
生死去就之理了然于心,无毫发疑碍,故其临死生也如昼夜,如梦觉,以为理之常然,惟恐不得正而毙耳,何乱之有?
学至于此,然后可以托六尺之孤,寄百里之命,临大节而不可夺也。
此又杂于释氏之说,更当以二程先生说此处熟味而深求之。
知吾儒之所谓道者与释氏迥然不同,则知朝闻夕死之说矣。
「君子怀德小人怀土
君子怀刑,小人怀惠」。
君子安于德义,如小人安于居处;
君子安于法度,如小人之安于惠利。
心之所安一也,所以用其心不同耳。
此苏氏说之精者,亦可取也。
「放于利而行多怨」,「利」与「害」为对。
利于己必害于人,利于人必害于己。
害于己则我怨,害于人则人怨。
是利者,怨之府也。
君子循理而行,理之所在,非无利害也,而其为利害也公,故人不得而怨。
人且不得而怨,而况于己乎?
此说得之
德不孤,中德也,中必有邻。
夫子之道至今天下宗之,非有邻乎?
此说非是。
心本仁,违之则不仁。
颜子三月不违仁,不违此心也。
熟味圣人语意,似不如此。
然则何以不言:「回也,其身三月不违心」乎?
凡人有得于此,必有乐于此。
方其乐于此也,寝可忘也,食可废也。
盖莫能语人以其所以然者,唯以心体之乃可自见。
周濂溪尝使二程先生求颜子所乐者何事,而先生亦谓颜子不改其乐,「其」字有味。
又云使颜子乐道,则不为颜子。
夫颜子舍道,亦何所乐?
先生不欲学者作如是见者,正恐人心有所系,则虽以道为乐,亦犹物也。
须要与道为一,乃可言乐。
不然,我自我,道自道,与外物何异也?
须自体会乃得之
此只是赞咏得一个「乐」字,未尝正当说著圣贤乐处。
更宜于著实处求之。
《易》曰:「敬以直内,义以方外」。
敬以养其心,无一毫私念,可以言直矣。
由此心而发,所施各得其当,是之谓义。
此与《中庸》言「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,发而皆中节谓之和」相表里。
《中庸》言理,《易》言学。
此说是也。
圣言其所行,智言其所知。
圣智两尽,孔子是也。
伯夷、伊尹、柳下惠者,其力皆足以行圣人之事,而其知不逮孔子,故惟能于清、和、任处知之尽,行之至,而其他容有所未周。
然亦谓之圣者,以其于此三者已臻其极,虽使孔子处之,亦不过如此故也。
前辈言人固有力行而不知道者,若三子非不知道,知之有所未周耳。
知之未周,故伯夷于清则中,而于任、于和未必中也。
伊尹、柳下惠于任、于和则中,而于清未必中也。
《易》《大传》论智常与神相配,而《中庸》称舜亦以大智目之,则智之为言,非天下之至神,孰能与于此?
此说亦是。
但《易》《大传》以下不必如此说。
智有浅深,若孔子之金声,则智之极而无所不周者也。
学者则随其知之所及而为大小耳。
岂可概以为天下之至神乎?
道者始于知之,终于行之,犹作乐者始以金奏,终以玉节也。
孟子之意特取其终始言之,不必于金玉上求其义。
此说亦是。
孟子正取金玉以明始终智圣之义,盖金声有洪纤,而玉声则首尾纯一故也。
不动心一也,所养有厚薄,所见有正否,则所至有浅深。
曾子、子夏、子路、孟子、告子、北宫黝、孟施舍之议论趋操则可见矣。
此章之说更须子细玩索,不可如此草草说过。
郭立之以不动心处己,以扩充之学教人,与王介父以高明、中庸之学析为二致何以异?
郭立之议论不可晓多类此。
和靖言其自党论起,不复登程氏之门,伊川没,亦不吊祭,则其所得可知矣。
此论未理会析为二致,止恐其所谓不动心者,未必孟子之不动心也(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》卷四一。又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学行典卷九九。)
止:宋浙本作「正」。